<p class="ql-block"> 唐代有个杜子美(杜甫),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深刻反映社会现实,记录民生疾苦,他被尊为‘诗圣’,作品被誉为‘诗史’,后人公认他诗歌史上的“集大成者”。</p> <p class="ql-block"> 北宋有个苏子瞻(苏轼),中国文学史上罕见的全才型大师,其在诗、词、文、书、画等多领域取得划时代成就,更以豁达超然的人生态度和亲民务实的政治实践,成为跨越千年的文化精神符号。</p> <p class="ql-block"> 苏轼之前还有个苏子美(苏舜钦),大家可能比较陌生,他也是北宋时期才华横溢的诗人、文学大家。早年倡导古文运动,诗文风格质朴激切,与欧阳修、梅尧臣齐名,时称“欧苏”或“苏梅”。</p> <p class="ql-block"> 苏子美是苏州沧浪亭最早的主人,他以《孟子·离娄》中诗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构筑园林主题,以证明其宦场仕途失意时,能寻觅一方清流来滋润自己荒芜的心田,作为精神的归宿。</p> <p class="ql-block"> “政治清明时积极入仕,乱世时退守自洁,”似乎<span style="font-size:18px;">表示其心胸坦荡,无论从政还是罢官都能坦然面对。外人看来,</span>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对于他实在没有什么差别,但现实并非如此。</p> <p class="ql-block"> 苏子美出生于汴京名门望族。祖父苏易简官至宰相,父亲苏耆也官至工部郎中、河东转运使。</p><p class="ql-block"> 不仅家世显赫,苏子美自幼聪慧异常,喜爱读书,常跟随父亲各地旅游,写下许多文章,很有名气。</p> <p class="ql-block"> 天下的人都很仰慕他,慕名来见他,见到真人后又会因为他的俊伟容貌而震惊,觉得他气度斐然,谈吐不凡,久久不愿离去。</p> <p class="ql-block"> 他曾因父荫补太庙斋郎等职务,但不久他辞去这些职务。他要凭真实才华,获取功名,不久进士及第,朝廷委任他到地方为官。</p> <p class="ql-block"> 在任上,他没少给中央和主政官员上书,给朝廷制定的政策制度提建议,褒贬时弊,并且提出切实可行改革方法。</p><p class="ql-block"> 在宣扬自己轰轰烈烈的人生理想之际,庆历新政兴起,苏舜钦受范仲淹的赏识,而升为集贤院校理、监进奏院。宰相杜衍也很赏识他,还把自己的女儿许配于他。</p> <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声望如日中天,所有的名气和理想都沿着自己追求方向一路前行。</p> <p class="ql-block"> 谁曾想到,这样一个有文学才华,有政治抱负的未来之星,却因为一次看似平常的酒会,断送了一生前程。</p> <p class="ql-block"> 庆历四年农历九月。</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秋季祭神的热闹日子,按宋朝惯例,赛神节这一天,京师各机关单位都会准备酒馔,“吏史列坐,合乐终日”。就是借祭神活动组织职工会餐和文娱活动。</p> <p class="ql-block"> 进奏院也不例外,有人跟领导建议:年年在食堂搞,大家都烦了,能不能出去吃?苏舜钦从善如流,说既然出去搞,就把要好的同僚以及文友请来,到酒楼把盏言欢,吃好玩好。</p> <p class="ql-block"> 进奏院是负责刊印、发行宋朝机关报——朝报的机关,因而一年积下来,废报纸很多。苏子美将这些旧报纸卖了,换成四五十贯钱,作为赛神会联欢的经费,苏子美自己也拿出十贯钱充作餐费,其他人也筹了点钱。</p> <p class="ql-block"> 应邀参加宴会有著名诗人梅尧臣;<span style="font-size:18px;">集贤校理王益柔;</span>史馆检讨王洙;集贤校理江休复、集贤校理刁约、太常博士周延隽、殿中丞周延让等人。都是些社会名流和文学才俊。</p> <p class="ql-block"> 酒宴一开始,大家都在聊庆历新政阻力重重,保守派污名上书,仁宗对改革态度动摇等政治话题,气氛有些沉闷。</p> <p class="ql-block"> 于是有人建议找个歌妓助助兴。歌妓到了后,宴席上顿时热闹起来,众人又多喝了不少酒。王益柔提议大家赋诗,借着酒劲他晃晃悠悠站起身,即兴赋《傲歌》一首。众人听了,齐声叫好。</p><p class="ql-block"> 一帮文坛名流饮酒赋诗,吸引了别桌的吏员们的注意。听到王益柔高声吟诵“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的诗句,无不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轻侮圣贤,犯上不敬吗,王益柔的胆子也太肥了。</p> <p class="ql-block"> 有人悄悄跑出去向御史台举报。御史中丞王拱辰、监察御史刘元瑜等人立即上书仁宗,对苏舜钦等人发起弹劾,宋仁宗怒不可遏,即命人持符捉拿,将参宴十几人押往军巡院,着开封府严审。</p> <p class="ql-block"> 判官认为,本案中的故纸为公物,即为进奏院长官的监临之物;苏舜钦在外宴请文友,超越了本院官吏范围,宴会当属私人性质;用监临之物支付私宴和营妓歌舞之费,构成监主自盗罪。王益柔在公众场合作《傲歌》,放肆狂率,不敬君父,抵侮先圣,<span style="font-size:18px;">按“大不恭罪”审勘。</span></p> <p class="ql-block"> 因为这些官员多为庆历改革拥护者、参与者,保守派一干人都说要从严治罪,枢密副使韩琦出来说情,认为苏舜钦等人年少轻狂,是酒喝多了,说了些醉话,不足深治。</p> <p class="ql-block"> 仁宗最后拍板,判苏舜钦犯监主自盗罪,减一等,免死,除名勒停,永不录用;王益柔犯大不恭罪,减等免死,其他参宴官员都受到了降职和外放等惩罚。</p> <p class="ql-block"> 一向宽容的宋仁宗之所以一反常态从严处置,除了对朋党的高度戒备外,更重要的是对边缘文士百无禁忌,干扰皇权行使的忍耐已达极限。</p> <p class="ql-block"> 苏子美当年三十八岁、正当壮年。他满腹锦绣才华,文名与欧阳修不相上下,又是前参知政事苏易简的孙子,前宰相王旦的外孙,当朝宰相杜衍的女婿,出身显贵,原本前程灿烂不可限量。但因为这场大酒,大才子折戟沉沙。</p> <p class="ql-block"> 他激愤不己,他带着心灵上的创痛流寓苏州,以四万钱购得五代吴越国孙承祐池馆遗址,开始他的隐逸生涯。在那里他修建了今天的世界文化遗产——沧浪亭,写下了千古绝唱《沧浪亭记》。</p> <p class="ql-block"> 他貌似旷达,实则凄恻。古往今来,无数官员在言谈和诗文中,反复申言肥遁之志、烟霞之思,但真正弃官做隐士的少之又少。苏舜钦隐居苏州,也是无奈之举。</p> <p class="ql-block"> 他的《沧浪亭记》借园林变迁抒发个人政治失意后的超脱心境,通过沧浪亭的幽静环境,表达对官场倾轧的厌倦,主张“安于冲旷,不与众驱”,以自然之趣消解政治失意的痛苦。</p> <p class="ql-block"> 文章中这样描述:古代的才哲君子,有一旦失足而至于毁灭的人很多,这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超越自我的方法。我被贬后获得这处境界,安于淡泊旷达,不与众人同流,因此又能探究内外得失的本原,豁然有所领悟,笑看悲悯万古之事。</p> <p class="ql-block"> (古之才哲君子,有一失而至于死者多矣,是未知所以自胜之道。予既废而获斯境,安于冲旷,不与众驱,因之复能乎内外失得之原,沃然有得,笑闵万古。)</p> <p class="ql-block"> 但山水之情,隐逸人生,对于一个满腹经纶,怀有满腔政治抱负的人,是何等的煎熬。</p> <p class="ql-block"> 他似若逍遥放旷,内心实则荒芜压抑。个中怀抱,自己知,知己知,大好江山亦知。</p> <p class="ql-block"> 在苏州期间他并没做到超越自我,他对这次挫折耿耿于怀。他不停地给范仲淹、欧阳修,各大机关的哥们儿和有关部门写信,鸣冤叫屈,强烈要求平反昭雪。他无心观赏亲手打造的美丽花园,抱着酒壶度日,害得老婆跟着流泪,家庭气氛同他的身体一样,越来越糟。</p> <p class="ql-block"> 苏子美一直埋怨朝廷不公,埋怨小人暗算,甚至文友冷漠。却不想自己不但违反了职业操守和行政纪律,而且触犯了刑事法律。没有认识到朝廷对违规吃喝“零容忍”,既是整顿吏治的刚性需求,亦是权力博弈的锋利刀刃。</p> <p class="ql-block"> 别人说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世间的风景,</span>最治愈人心;将心放于天地间,所有的不知所措,都能释怀,他根本做不到。当朝廷准备重新启用他时,他的身体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重压下</span>再也不堪担此重任。</p> <p class="ql-block"> 苏子美终究没有走出悲愤的阴影,一代文学大家, 折戟于操守瑕疵,令人惋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