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诗情与禅意

王连升

　　从南浔启程，来到梦寐以求的第八站杭州。在西湖边上的旗袍小院住下，已是下午2点，雨后的杭州西湖在阳光照耀下如梦似幻。

　　湖水像被揉皱的碧玉，浮着几缕淡蓝空间，远处雷峰塔的轮廓若隐若现，恍惚间竟真应了那句“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杭州的魂，在西湖的涟漪里，在千年文脉的褶皱里，在诗与禅的交织里。

　　苏堤：一条堤坝上的诗与民生

沿白堤慢行，桃枝已泛出浅粉，柳丝垂进波心，像谁把半幅水墨画浸在了湖里。行至跨虹桥，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有了温度——这是苏堤，北宋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第二次来杭任知州时，用疏浚西湖挖出的二十万立方米淤泥堆筑的长堤。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他当年站在堤上，看春桃夏柳、秋桂冬雪，大概也想不到这堤会成为中国人心中最温柔的坐标。这条长堤不只是风景的画框，更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注脚。

　　行至映波桥，忽见画舫剪开镜面，船娘哼着吴侬小调，舱里飘出龙井的清香。苏轼若在，定要举杯邀月，可如今的月，早被杨公堤的灯火、赵公堤的书声、苏堤的烟火，酿成了更醇厚的人间诗。

　　三潭与断桥：月在波心，爱在人间

申时，我们从乐湖码头乘舟往小瀛洲。三潭石塔在湖中玉立挺拔，塔身上的圆孔漏出粼粼光影，像谁把星星撒进了湖底。苏轼当年设三塔为界，既护了湖泥，又添了胜景，如今“三潭印月”成了西湖的图腾，连人民币一元纸币都刻着它的模样。

　　船过花港，转过西泠桥，断桥便在眼前。传说白娘子与许仙在此借伞，白堤的雪落了千年，断桥却从未断过——春有垂丝海棠压弯枝桠，夏有荷花接天映日，秋有桂雨沾衣，冬有残雪覆石，每一种模样都像极了爱情的模样：不必圆满，自有韵致。

　　我们在桥边坐了很久，看晚霞把湖水染成蜜糖色，听情侣们在桥洞下合影，笑声撞碎了涟漪。忽然懂了，断桥的“断”，原是人间情爱的“不断”；西湖的“淡”，原是最浓的深情。

　　灵隐：禅意漫过飞檐，钟声叩响心门

次日清晨，一路向东来到灵隐，山门前“灵隐禅寺”的匾额是康熙御笔，笔锋里藏着禅意。

　　入寺门，天王殿的弥勒佛笑口常开，身后韦陀手持降魔杵，刚柔并济。大雄宝殿的飞檐上，鸱吻欲飞，檐角铜铃被风拨响，叮咚声里，千年古刹的晨昏便流淌了出来。

　　最惊喜是冷泉亭。坐在亭中，看冷泉从石缝里涌出，清冽如镜，映着周围的山影、树影、云影。当年济公在此吃狗肉、醉打山门，留下"鞋儿破，帽儿破"的传说，倒让禅意多了几分烟火气。

　　飞来峰的摩崖造像里，弥勒袒腹憨笑，千手观音法相庄严，石纹里的青苔是时间的指纹，佛衣上的金漆是岁月的包浆——原来禅意不在深山古卷，而在当下的风、当下的云、当下的呼吸。

　　岳庙：铁骨藏于青山，忠魂铸在山河

从灵隐出来来到公交总站，坐上前往岳庙的公交车。红墙黛瓦隐在梧桐叶间，门额上“岳王庙”三字苍劲如铁。跨进门槛，古柏参天，碑廊里的“尽忠报国”四个大字力透纸背，正殿内岳飞坐像高丈余，盔甲上的鳞片泛着冷光，眉峰间却凝着山河破碎的痛与收复河山的壮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他写《满江红》时，或许正站在这殿外的古柏下？跪在殿外的秦桧夫妇像，身上落满香灰，游客们或斥或叹，倒成了最生动的“历史课”。忠奸自有公论，正如岳庙后墙上的“还我河山”，刻在石头里的，是刻在中国人骨血里的家国情怀。

　　楼外楼：舌尖上的诗，杯盏里的月

暮色四合时，我踱到孤山脚下的楼外楼。临湖的雕花窗棂外，雷峰塔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把星星挂在了檐角。

夹一筷子醋鱼，酸甜在舌尖化开，竟真有“暖风熏得游人醉”的错觉。东坡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想起苏轼“日啖荔枝三百颗”的闲适，原来美食与诗，本就是同根生的雅事。

　　楼外楼的雕花窗上，刻着“客中客入画中画”，此刻方知，所谓“楼外楼”，原是“楼外有楼，景外有景，味外有味”的人间至境。

　　尾声：诗情与禅意的归途

回望三潭印月的石塔，想起乾隆六下江南时题写的“风月无边”匾额，杭州的古今对话在此刻悄然展开。这座城市，既有“欲把西湖比西子”的柔情，也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的壮烈；既有灵隐寺的禅意幽深，也有楼外楼的烟火人间。诗与禅，在西湖的山水间流淌，也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中绵延。

　　若你来杭州，不妨循着苏轼的足迹，听一听灵隐的钟声，品一品龙井的茶香，再于岳庙的碑文间，读懂一座城的忠义与风骨。

　　《杭城吟》

西湖三塔立烟汀，苏白堤长柳色青。

断桥雪影留仙迹，灵隐钟声和梵经。

岳墓松风悲壮士，楼外楼馔列珍馐。

此间风味谁堪拟？半是湖光半画屏。

下一站，我们将前往哪里，继续我们的诗意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