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米脂县的五儿坬村是我的故乡。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家(以祖父为主的家)在被村上人呼为阳硷上的原居地东头东面,建了一个小院,坐东偏南,面西偏北。正面建有三孔石窑洞,左右两侧分别挖有一孔土窑洞。用土墙围拢了一个院子。南侧安有石碾石磨,北侧倒座盖有驴棚,挖有草房。土墙内外,足有一亩多平展宽敞地,栽培有枣树,沙果树,洋槐树。连同左右两侧,脑畔上,坡上的桃树、杏树、李子树、果树、梨树、杨树、椿树、老槐、红柳等有近百株树木掩映拱围着小院。那是老人留给我们后辈的唯一念想,我曾在那里间续住了十多年,颇有感情。</p><p class="ql-block"> 一、院子由来</p><p class="ql-block"> 我的祖父是位不识字的老农,实实在在,不会做生意,只靠种地维系生活,日子过得清贪。育有两子一女,起先住在阳硷上的两孔没有产权的破窑洞里,我作为他的长子孙,就是在那里一孔方窗窑洞里出生的。叔父结婚后,家中总有人得到别人家借宿。</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地方公职人员由供给制攺为薪金制。在米脂法院工作的父亲,被评定为行政22级,每月可领57元薪金。当时的物价水平低,每斤大米0.13元/斤,猪肉0.5元/斤,鸡蛋一元钱可买20多枚。祖父种着地,一大家住在农村,生活有了可靠保障。父亲说,51年一下给他补发了10个月(570元)的薪金,于是与祖父酌定,开始建设文章开头写的那个小院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县文教局与县法院在一个大院办公,父亲与该局一位被大伙称为胖老李的科员关系交好,对父亲说县上要招考一批山村教师。父亲立即把在镇川镇一个字号里打杂的叔父寻回,见他穿的连累,就把自己的衣服为他换上,为他报名、指导复习。叔父争气,考上了,被分配在一个叫小市子的农村教学,也有了微薄收入(月入不足20元)。</p><p class="ql-block"> 在祖父主持下,经过近两年的辛苦,总算把那个小院建起了,但父亲举了不少债。为了省钱,只用土墙围了院,没有做大门,用麦草泥巴把窑洞抹了一遍就住进去了。祖父家居中,我家居南面,叔父家居北面。以后又添置了石碾石磨。北侧土窑洞套了4个石仓,贮存粮食。60年代中期,我家人多,父亲又雇人在南侧挖了一孔土窑洞,这样院子的南北便对称了。从住进这个院开始,一家人便在院内外和周边陆续栽培了许多不同品类的树,我也参与其间,到60年代已成气候。由于院子宽敞、树木葱郁、收适整洁卫生、物什堆放有致、独家独院、空气清新,住着还是舒适的。</p><p class="ql-block"> 二、居户变换</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大家人在这个院里共同居住的时间不长。50年代中期,为我在城里上学,我家(小家)在县城住了有5个年头,直至我上了初中住校才又回到这个院(60年代初期,父亲被精减回乡)。60年代后期叔父一家搬进县城。84年大妹妹工伤离世,对母亲的身体造成巨大伤害,得随时就医,父母亲只得住入县城(期间在河北我的妹妹家住过几年)。祖母早年去世,姑姑远嫁新疆,祖父后期随我叔父居住。就这样,一个原本热热闹闹的小院,一下子冷清到空无一人。村上有小偷总以为我家有古懂,便砸门扭锁进去,打开衣柜乱翻腾,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拿走了几床被子。</p><p class="ql-block"> 期间我的一位身体残疾的表妹(先天聋哑,我二舅父的大姑娘)嫁给本村乳名叫赖子的农民。没地方住,求上门来。父母亲答应他们入住我家住的南面一孔窑洞和父亲雇人挖的那孔土窑洞。从此这个院居住的主人换了。我的那位表妹夫起初比较本份,随着时间推移,胆子大起来了,今开在脑畔上挖一株树做车架,明天在院里围一个栏养几十只羊。我曾3次提醒:第一次看到我家门前的一株大枣树不见了,提出质疑,他说妨碍平整门圪台,我表示不满;第二次发现他把北边我叔父家曾住过的那孔窑洞占用了,我要求他必须给我叔父说明;第三次发现北坡的一株老槐树不见了,问因。他说死了才刨的。我说死了刨也得给主家打招呼,“我们出门在外,我叔父家就在城里住着,你得给他们讲明情况。”并一再强调这个院是我们与叔父家的共同财产,保持原貌,不能再乱伐乱拆建。他看着老实木讷,低头憨笑,其实半句也没听进去。我父亲去世后胆更大了,于是埋下了是非火种。</p><p class="ql-block"> 三、矛盾暴发</p><p class="ql-block"> 2011年秋,母亲去世一周年。我回到米脂(当时父母亲安葬在城南卧虎湾)在我三妹妹家小住月余。有一天与我三妹夫及我的一位重叔伯兄弟去五儿坬的山圪坨拔苦菜,顺便去老院怀旧,眼前的现状令我大吃一惊!院内外,周边和脑畔上的树木一株不剩,南边的土窑及20多米宽的脑畔不见了,水路和人行道不见了,一个圆圆的脑畔被横挖了槽,碾磨位移,……。总之面目全非!我以为动劲这么大,肯定是征得我叔父同意了,但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这是个大事儿,怎就不征求一下我这位院主之一的意见呢?没有任何成本住别人家的地方,规规矩矩,保持原貌多好,为什要大挖大拆,劳民伤财呢?返到米脂后,径直去了我叔父家。叔父耳聋,叔母说赖子把地方弄成那个样,她们不知情,我意识到不闻不管要生是非。于是与我叔父家商量,形成共识:维持现状,不允许赖子再行修造。为此,我把两位村干部及村上有威望的人同时请到我叔父家,在共识文书上签了名。村干部说:“没问题,我们回去就做工作。”我长舒了一口气,以为告一段落。不料想这才是矛盾的开始。</p><p class="ql-block"> 我家院子南侧,新住进一家。赖子挖土时,提出把土倒在南面填沟岔。赖子不从,就到我叔父家说:“赖子刨窑掌,挖炕洞,找你们家暗藏的金子银子。”把门箱也破的烧了。”云云。我的二堂妹听了后很生气,随时给我打电话:“……,二妈(对我叔母的称谓)说,不让赖子再住了。”我回答说:“二大(对我叔父的称谓)二妈是健在的老人,赖子太不规矩了,尊重老人的意见……。”第二天又打来电话:“二妈说,要地方你为难。人要为难时可难为啦,只是吓唬吓唬他,再不要破坏了。”我听了后很感动。期间村上又有人煽风。我的那位堂妹代表老人的意见,态度多变,最后强硬表示:非要回不可,宁愿塌掉也不让赖子住了。于是一家人多次回去讨要,赖子软磨硬顶要不回来。我的叔母就亲自出面,多次给我打电话:“赖子是黑皮,村上人说了,非你回来要不行,虽亲两姓……。〞我怎么办?我能找上一群人强行驱逐吗?逐出去他们哪儿去住?逐出去家人不住有何实际意义?表妹是个残疾人,她身后站着我的亲娘舅!于是急火攻心,六神无主,经常彻夜不眠,不能自抑地痛哭流涕。</p><p class="ql-block"> 期间弟弟专程回去找中介人主持,三方(弟弟、赖子、我叔父家)当面协商:第一个方案:让赖子住我们南面那孔窑,再由我们家花线盖个彩钢房。达成共识后,我弟弟当时就把盖彩钢房的钱给了中介人。但过了一晚,赖子反悔了。第二个方案:由我家出资4万元,我叔父家出5千元,中介人负责找扶贫办至少给1万5千元,合计6万元作为补偿给赖子,让他搬离。达成共识的第二天,赖子又反悔了,提出至少给8万元才搬离。由于未达成协议,我的那位堂妹急了,给我打电话、写信、发微信火药味越来越浓。说我“替赖子说话”……。骂我是“欺瞒算计的奸人”,“缩头乌龟”……。我的叔母对邻居说:“听说XX(我的乳名)把地方给赖子了,气得我豁(音)塌一下坐在地上了。”我的叔父……,当面指责我把地方给了赖子,欺侮了他。我的那位堂妹竟然指责我去世多年的父亲,言词不恭、内容不实的信件,我仍保留着。她还到乡政府上访询问分地方的官方主张,甚至专程来西安我家逼“请”我回去要地方。为了规避冲突,减少刺激,我把她的电话列入黑名単,微信删除,来信拒收……。</p><p class="ql-block"> 四、事情结局</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2017年左右的事吧,堂弟打电话于我:“村干部讲农村搞房产登记,咱那地方怎登记?把地方分开?”当时我与弟弟在一起,他接过电话回复说:“我爸去世了,就登在二大名下……。”堂弟没表示异义,登在了我叔父名下。至此说我把地方送人的谣言不攻自破。一场掀了数年的风波,暂时平息。但赖子毫不内疚,不啍不哈,又在院里盖了房,这种不顾忌再次引发冲突的行径,令人既头痛又反感!</p><p class="ql-block"> 时间进入2021年。堂弟打来电话说叔父去世了。堂弟堂妹及女婿们希望我能回去当孝子,借此机会缓和关系。通过我的堂叔,重叔伯弟兄捎话:愿意向我当面道歉,今后不再责难我,可我提不起精神。唉!流失了的亲情,一下子找不回来。就让时间来疗伤吧。</p><p class="ql-block"> 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我父母去世后,我与弟弟很少回老家,赖子后来大动干戈,我们不知情;赖子借口装修事前找过我叔父家的,叔父家是怎么答复的,我们不知情。冲突期间二舅父对我说:“这边是你二舅,那边是你二大,看你怎么处置!”“你威信扫地了,不仅五儿坬,米脂县也扫地了!”协商处理两个方案,全由他左右推翻。期间还对村干部说:“让他们兄弟多出线……。“难道我父亲出力修地方理亏了,需要儿孙赏还?白住别人家的地方还需要院主倒给“租金”?我们愿用四万元换安宁,赖子要8万,甚至10万。试问那院地方4万卖给賴子,他要吗?</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插曲。在为地方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曾找过村上的长者常银山,询问村上谁家有独家独院,环境较好的院子,是否出售?打算买回送给赖子,令其搬走。常银山了解后回复:“打问到了,人家又不卖了。”唉,有谁能理解我的怜悯之心呢?那个院子赖子住进四十年了,破坏到如此程度,掀起这么大风波,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吗?我们那么多树他刨下干啥用了?我们那么多的大仓石他拆下干啥用了?我们的一茬农具及炊具、家什哪去了?……。难道不应该给院主打个招呼?</p><p class="ql-block"> 五、回首反思</p><p class="ql-block"> 围绕这个院的争执,教训是深刻的。</p><p class="ql-block"> 这场争执究竟为了什么?用我二堂妹的话:为争一口气。于是争得身心疲惫、面红耳赤、亲情涣散,争到了什么?值吗?</p><p class="ql-block"> 在这场争执中我有错吗?错在哪里?有!错在揣着糊涂装明白;错在单纯用善良之心平衡亲情关系;错在被动应对,息事宁人,主见不明朗,缺乏原则性。</p><p class="ql-block"> 这场争执谁是受益者?叔父家要地方的目的没有达到。赖子白白折腾了一阵子,新修窑洞的希望破灭了,而且受到與论谴责。我呢?被亲情裏夹得左右为难,痛彻心扉。现状虽然还是原来那个现状,却引来世人嘲笑,承受亲情疏离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赖子毫无顾忌的胆量从何而来?抛开教养话题,来自亲情掩护下的私欲澎涨。这场争执的直接导火索是谁先点燃的?显而易见,是红眼毒舌者施放出的鬼火阴风。</p><p class="ql-block"> 通过这场争执,使我进一步明白:为人处事要实实在在,实是求是,说错了做错了要有担当,不能出尔反尔,推卸责任,不讲道理;为人处事要有胸怀,多些换位思考,万不可强人所难,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为人处事不能用造谣谩骂等手段攻击对方,这样激化矛盾,事情会反向发展;为人处事要讲情讲义。亲情、友情是用金钱买不回来的,失去了,大致再找不回来;为人处事要有道德良知,懂得感恩。损人利己,得寸进尺,耍蛮耍横耍赖的行径遭人唾弃;为人处事要学会放得下。放下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为人处事仅有一颗善良之心不够。没有原则的“善良”只是情绪,有了原则的“善良”才是可持续的亲情经营方式。</p><p class="ql-block"> 有道是:“善良有尺非无界,宽容有度亦有边”,好自为之吧。</p><p class="ql-block"> 常彥杰</p><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12日</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