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山居,也不失为是一种生活的调剂

龚崎现Ⅰ禅意山居

<p class="ql-block"><b>一、序章:当城市灯火退到山脊之后</b></p><p class="ql-block">在城市生活久了,我们习惯把日子折叠进地铁的报站声、会议纪要的格式框与深夜便利店的关东煮里。</p><p class="ql-block">时间被切割成以半小时为单位的碎片,连悲伤与欢喜都要掐点完成。</p><p class="ql-block">然而,当母亲病重的电话,从故乡的群山深处传来,所有被压缩的日程瞬间失重。</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才明白:钢筋水泥可以丈量事业的高度,却测不出亲情的深度。于是,我携一身城市的烟尘,开车从杭州连夜赶回浙南的那片山。</p> <p class="ql-block"><b>二、山行:从“回去”到“抵达”的心理迁徙</b></p><p class="ql-block">车过最后一道垭口,雾霭像一匹被揉皱的纱,缓缓铺陈在山峰之间。手机信号格骤降到“E”,城市的推送通知戛然而止。</p><p class="ql-block">我到的时候,母亲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不省人事,没有清醒的意识,时间是凌晨四点多。</p><p class="ql-block">在平常的话,母亲应该坐在老屋的门槛上,身形瘦小却目光清亮,像一盏被山风擦亮的油灯,而这一次,没有回应。那一瞬,我突然意识到:所谓“归乡”,从来不是地理坐标的移动,而是心理坐标系的重置——从“我必须”到“我愿意”,从“效率至上”到“生命至上”。</p> <p class="ql-block"><b>三、山居:在晨昏交割处重新学习呼吸</b></p><p class="ql-block">山居的这些日子,是缓慢而隆重的。清晨五点,山雀的啼鸣先于闹钟响起。我踩着露水去溪边汲水,看薄雾从杉木林间升腾,像一场无声的焚香。</p><p class="ql-block">如果是平时,母亲在灶台前熬粥,柴火噼啪,米香漫过屋脊。而这次她病后初愈,胃口尚浅,不过她强行自己吃的更多。</p><p class="ql-block">村里有人说:“能吃就是福。”</p><p class="ql-block">一句话,让屋檐下的风都柔软了。</p> <p class="ql-block">午后,我们沿着古道散步。石阶被百年前的人类,脚步踏得锃亮,苔痕爬上缝隙,像岁月留下的青墨。</p><p class="ql-block">母亲则拄着竹杖,一步一步数着:“一、二、三……”数到第七十级,她停下喘气,回头冲我笑:“能走,就能活。”阳光穿过树冠,在她银白的鬓角上洒下细碎的金箔。我忽而明白,山居并非逃离,而是一种“校准”——让身体重新学会以心跳而非步数计时,让情感重新学会以凝视而非点赞计量。</p> <p class="ql-block">夜幕降临,群星低垂。我们会搬出竹椅,泡一壶谷雨前采的野茶。我们围炉而坐,听山风翻阅松林,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掌在鼓掌。母亲讲起她年轻时候的往事,她的语调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却让我看见一条隐形的河——苦难与坚韧、贫穷与慷慨、失去与获得,都在暗夜里闪光。</p> <p class="ql-block"><b>四、山悟:在“尽人事”与“听天命”之间</b></p><p class="ql-block">现代医学给出了精确的预后数据,却给不出“母亲还能陪我们多久”的答案。</p><p class="ql-block">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把每一天都当成“额外的馈赠”。</p><p class="ql-block">于是,我陪她晒太阳,教她用智能手机听音乐;她把储藏间的干笋翻出来,一根根剥好,说要给我带回城里炖排骨。我们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无限的“小事”,像两个笨拙的织补匠,试图把撕裂的光阴缝得密不透风。</p> <p class="ql-block">山居教会我:所谓“尽人事”,不是与死神拔河,而是在死神面前依旧保持人的尊严与温度;所谓“听天命”,不是缴械投降,而是承认生命之河的流向,却仍愿做逆流而上的石子,激起一朵属于自己的浪花。</p> <p class="ql-block"><b>五、山别:把山风缝进城市的衣角</b></p><p class="ql-block">以前,返城的前夜,母亲会把各种土特产塞进行李箱,又把几味草药用红绳捆好,叮嘱我“熬夜就泡一杯”。清晨五点,山雾未散,我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凝成一粒墨点。而我知道,她已把整座山的重量——松脂的清香、溪水的冽甜、灶火的暖光——一并缝进了我的袖口。</p> <p class="ql-block">回到城市,地铁依旧拥挤,会议依旧冗长。但当我掏出土特产,舌尖泛起微酸的回甘时,耳边会响起山雀的啼鸣;当加班到凌晨,泡一杯母亲给的草药茶,蒸汽氤氲中,我看见山雾在杯口升腾。原来,山居并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形态,像一条暗河,在城市的水泥地下静静流淌,滋养我日渐干涸的心田。</p> <p class="ql-block"><b>六、尾声:世界不会回头,但爱会</b></p><p class="ql-block">有人说,故乡是回不去的地方。我却觉得,故乡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它可能是一包风干的野菜、一段古盐道的回声,或是一句“能吃就是福”的乡音。</p><p class="ql-block">母亲的生命终究会像秋叶一样飘落,但她教给我的“山居哲学”——在有限中创造无限、在脆弱中守护尊严、在告别中练习重逢——将成为我往后余生的压舱石。</p> <p class="ql-block">偶尔山居,不是逃离红尘,而是让红尘与青山在心中握手言和。</p><p class="ql-block">当我们在城市的霓虹下感到窒息时,不妨想一想山里的晨雾、老屋的炊烟、母亲数石阶的声音。</p><p class="ql-block">那是大地最原始的脉搏,提醒我们: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回头,但爱会。</p><p class="ql-block">只要爱还在,山就在,母亲就在,我们自己,也终将找到归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龚崎现</p><p class="ql-block">即日于温州鹿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