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三）/郝德海（原创）

郝德海

有的人/臧克家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

人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我的姑奶一生要强，却没有开怀，这也是她的痛处。旧社会，医疗水平落后，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所以，一旦姑奶和姑爷发生矛盾，姑爷就提着笼笼，拄着拐拐，说要出门看望女儿，可以相象我的姑奶当时有多么伤心啊。

但是，我的妈妈却说，我的姑奶一辈子为了别人的孩子磨破了手，累弯了腰，操碎了心。先是我的外公早逝，我的外婆改嫁，我的妈妈和我的舅舅，失去依靠。接着，我的姑奶的小叔子也早走了，弟媳妇也后走，留下了侄儿。还有姑爷的一个外甥不知为什么，也长期呆在姑爷家里。男主外，女主内。我的姑奶富有爱心和耐心，内亲外戚大大小小四个小孩，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一手由我的姑奶费心操办。

人常说，女人靠娘家，男人靠舅家。你们发现没有，出嫁的女儿的心一半永远在婆家，一半永远在娘家。女人对娘家的侄子、侄女无比亲热，永远亲近。我的姑姑也是这样，过年过节，我们去探望，我的姑姑总是特别开心，夹菜倒酒，总怕我们吃不饱，吃不好。送别之际，千叮咛，万嘱咐，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候，香积寺村我的姑奶娘家的侄子们一旦走街窜巷，转到我们杜永村的我的姑奶的婆家附近来卖菜，我的姑奶无论多忙，听到熟悉的吆喝声，总是匆匆放下手中活计，赶快起面、纳柴、烧锅、烙馍，在七八分熟的情况下，就让侄子捎回一个白面锅盔。如今可能觉得没有什么，须知那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

我的外婆改嫁，我的妈妈没人疼，没人爱，而我的姑奶就像我的妈妈的妈妈。我的外婆有自己的无奈，可以理解，在别人的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后来我的妈妈看望我的外婆，临别之的，母女二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望了又望，送了又送。我长大以后，外出求学或工作，离别之际，我的妈妈也总是这样，母子依依惜别，这是爱的传递，一代又一代。

我的姑奶身体力行，既言传又身教，传授我的妈妈为人处事的经验，手把手教会我的妈妈做针钱活。我的妈妈一生勤劳善良，一生乐观大度，她任劳任怨、以德报怨，情绪稳定，从来不乱发脾气，从来不骂人打人。我的妈妈在我们杜永村口碑极好，无人不赞。我想，我的姑奶功不可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去流行早婚，我的妈妈到了适婚年龄，我的姑奶开始为我的妈妈物色合适的对象。我的老家距离我的姑奶家只隔一条街道，不过几百米，我家当时只有三间草棚，还弟兄三个，不过我的奶奶特别贤惠。还有，我的爸爸年轻时浓眉大眼，身量高挑，在西安当工人。我的妈妈可能是恋爱脑吧，一眼就相中了我的爸爸。

其实，我的妈妈的大伯也已经为我的妈妈找到下家，邻村何家营那家比我家条件好多了，还答应给我的妈妈的大伯送一件大氅。这次一向柔弱的妈妈却无比的强硬，我的姑奶也尊重我的妈妈决定，这下彻底激怒我的姑奶的兄弟。我的姑奶为了我的妈妈彻底得罪了她的娘家，双方为此也彻底撕破脸皮。

我的姑奶是我的妈妈一生的贵人，对于我的妈妈的人生有深远的影响，我的姑奶不是我的妈妈的妈妈，却胜似我的妈妈的妈妈，难怪我的妈妈总是在我的面前多次提及她的姑妈，我的姑奶，不厌其烦，从她的讲述中，我了解到我的姑奶的故事，尽管挂一漏万，我仍十分感激我的姑奶在那个艰苦的年代，为我的苦命妈妈提供一方的庇佑。

一切都可能成为过眼云烟，唯独文字见证并记录着曾经的一切。我的妈妈曾说，她在怀我时还忧豫，要不要生下我，因为我的前面有三位姐姐和一个哥哥。我的妈妈征求我的姑奶的见议，我的姑奶说：生下这个娃。后来，我的妈妈您发现没有？我对您的心最重。现在，我的姑奶您发现没有？至今我还记得您。

宇宙是何其浩瀚，人类又何其渺小，能够载入史册的非凡人物，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而我们普通人呢，不过是沧海一粟，命如草芥，而人都有一死，如果你去了，还有人记得你，那你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