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我想对你说

小会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翻开辞海,我焦急地查找关于小鸟语言的记载,一系列的词语像小鸟啄食似得一一抖落在案:“叽叽喳喳、嘤嘤、啾啾、啁啾、呖呖、咕咕、嘎嘎、喔喔······”待要破译其中含意时,却恍然发现这些字、词只不过是人类模仿鸟儿鸣叫的声音而创造的拟声词,根本无法通达鸟儿的语言世界。想要找出一条与鸟儿沟通的路径,渴望与它们对话,想要说出埋藏在心底的三个字,忏悔自已的冲动行为,求得它们的原谅。然而此路不通,我泄气诿钝了!</p><p class="ql-block">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无意间我看到有两只小鸟盘桓在我家屋檐的雨棚下,或缓或急地打着旋儿。接连几天如此,我便存了心观察起来。只见它俩并排逗留在雨棚侧面的钢架子上,发出啾啾、呖呖的细碎声音。令人惊觉的是它俩也发现我在窥探,便机警地与我对视良久。只见它俩的用尖尖的喙对啄了一下,判定出我是良友善邻后,便朝着我发出了一个讨人欢心地清脆的鸣叫,然后振翅飞远了。第二天,我立在窗前,意外地发现雨棚侧面的钢架子上有几根斜插着的细枝,我以为是昨夜的风吹挂而成的。刚转身时,耳畔传来小鸟的叽叽声。我定睛一看,还是那两只鸟儿,它们一前一后各衔着一根细枝飞到钢架梁上,轻巧地微张小嘴将细枝叠放在一起,又急匆匆地飞走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上午的功夫,或斜或竖的细枝堆叠成一撮,看上去杂乱无章。见我仰望着它们,其中的一只鸟竟然顽皮地冲着我回眸一鸣,扑楞了几下翅膀。两天后,那些细枝、草茎交织成一个用成人双手窝捧在一起、颇具规模却又四下漏风的巢架了。</p> <p class="ql-block">今天只有一只鸟飞出飞进,或衔回一缕茅草,或叼一根碎布条,竟然还叼回一根塑料绳。而另一只鸟儿只待在巢架里辗转腾挪。一会儿用嘴啄啄杂乱的细枝,用唾液粘合聚拢着细枝;一会儿用脚踏一踏巢架底部,或卧下身子压一压巢底,像是在夯实基础。到这时,我算是分清雌雄了,雄主外,雌主内。我想这对鸟儿就像我们人类,男女双方在恋爱初时相伴双飞,周游世界,好不快活。等到结婚,有了爱巢后,便感染了中国特色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模式,囿于一方樊篱间,打摞着生活,消麿着时光。动物间原是有如此相通之处的。两只鸟儿对啄时,发出的亲昵的嘤嘤声惊觉了陷入沉思的我。只见雄鸟将口中叼的一缕柔棉条喂入雌鸟的口中,它俩环眼对视后,雌鸟将棉条仔细地铺在巢底,再用细细的脚丫踩平整。雄鸟则立在边上欣赏着这一幕,很有成就感,也很是欣慰。这其间,雄鸟也衔泥回来,经雌鸟浸润后,一点一点地弥补在细枝叉之间,既加强细枝、草茎间粘合,同时也起到了遮风防漏的作用。按照审美的要求,雌鸟要将底部弄成一个窝状,于是,它又跳又跺,又深卧蹲坑又肆意打滚,颇为卖力。它俩就这样劳作了约一周的时间,一个底部约凹陷5-6厘米,敞口约30-40厘米的楕园型巢穴建成了。这一夜,它俩昵喃着双宿在巢中,在湛蓝色的月光下度过了一个温馨浪漫的夜晚。这一夜,怕扰了它俩的好梦,我竟未曾关闭窗户,单把自已困在床上,哪怕是蹑手蹑脚的动作也不曾做过。</p><p class="ql-block">翌日清晨,我将头探向窗外,钢架上只空余着一个崭新的鸟巢,勤劳的鸟儿早出去觅食了。在它俩歌着舞着翻飞着,昵着喃着双宿着的陪伴中,我的日子也过的欢快而生动起来。一个多月转瞬即逝。我发现鸟巢有了鲜些变化。雌鸟外出的次数在减少,身体也些懒散,羽毛的色泽度有些暗淡,连目光也有些游离,对雄鸟的依恋显得淡然了许多。是爱情的保鲜期过了吗?还是飞入乱花迷人眼了?不得而知。我不禁有点恻然。直到有一次,我看见雄鸟飞回来,嘴对嘴地喂食给雌鸟,我才改变了我们人类固有的偏见。相信它俩恩爱如初。雌鸟一时的懒散也许是撒娇邀宠罢了。过了一段时间,睡梦中,我被叽叽喳喳异常的聒噪声吵醒了。第一反应是探望鸟巢,只见它俩分别立在鸟巢的边沿,身体都在向下俯冲着,尾巴高高翘起,似乎在盘点着什么。因为巢底凹陷深邃,我无法看清状况。提耳侧听,似乎听到微弱的、音节短短的嘤嘤声。一抹不祥袭上心头。是它俩中的一个病了吗?它俩在做最后的诀别?我收回了目光,掩面潸然。美好的生命如此短暂,恶运却猝不及防。再抬头时,巢沿边只独立着一只雄鸟,头时而转向巢里,时而望向远方。一会儿,雌鸟急急地飞回来了,雄鸟却忙不停脚地疾飞而去。啊!什么情况?是换主了吗?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我瞪大了眼仔细观察,这还是我熟悉的一对鸟儿么。没有错!又是人类的愚蠢与偏见再次捉弄了我:信任危机、被迫害妄想症像毒瘤一样已成为我们身体的组成分子,时刻困扰着我们。好在我们有反思的能力,及时纠偏。像反刍后的牛一样重新获得养分,我也重新回到正常思维状态中。</p> <p class="ql-block">原来小鸟有了新的家庭成员了!鸟妈妈前些日子的疏懒其实是在孵化新的生命。眼下,这4个嗷嗷待哺的幼仔却我亲眼所见,4张小嘴张向巢沿边,鸟爸爸和鸟妈妈轮流飞出去觅食,一回来就将嘴伸进小宝宝的嘴中投喂。那几个小家伙饿得也是太快了,诺大个脸上只长了一张鹅黄色的嘴巴,只管叫嚷着要吃。鸟爸鸟妈轮流着一个留守,一个疾飞,来去皆是形色匆匆,不得片刻的休息,真令我心疼。我想往巢穴中投洒一把米粒,无奈楼层太高,雨棚侧面的钢架被窗框所阻终不能及。家里人劝我,人和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已的生存法则,人类不必要过分干预,没有了边界感,会破坏万物的平衡相处。就像这两只鸟,它们有能力孵化子女,就一定有养活子女的能力。我颔首领命。接下来的日子,只做壁上观客。几天后,我看见的不只是4张讨食的鹅黄色的嘴了,小家伙们的头也探出巢沿边了,挨挨挤挤的锈在一起。头顶处也长出了稀梳的绒毛,湿漉漉的。没几天小家伙们的半个身了也探出来了,小翅膀也能忽闪几下了,唯一没变的还是喳喳叫着争食吃,而且胃口更大了,鸟爸鸟妈明显累瘦了,连羽毛也没有往日鲜亮的光泽了。</p><p class="ql-block">夏日的暴风雨说来就来,雷电裂空,乌云滚动,霎那间冷雨爆珠般地劈坎下来。窗框震动,雨棚摇晃。我躯身在窗前,隔着玻璃向巢中张望。依稀看见鸟爸和鸟妈张开翅膀,4个小家伙蜷缩成一团。这是小家伙出生以来经历的第一场大雨啊。它们一定吓坏了。我担心那巢穴坍塌下来,这一家子将遭遇什么样的惨状。头脑中一幕幕划过,像裂空的闪电,撕裂着我的心。我有一种为它们撑起一把伞的冲动,却又为无能为力而惭愧。近一个小时的疾雨过后,巢穴岿然不动,叽叽喳喳声又清脆地萦绕在耳边。我为这小生命所创建的大工程所折服了。家,这避风的港湾,有父母庇护的家,是温暖而幸福的!</p> <p class="ql-block">而这样的幸福陪伴硬生生地被我催毁了。随着4个小家伙的长大,鸟爸鸟妈带着它们开始了飞翔和周游。每天早出晚归的,倒也惬意。虽说与我相伴的时间少了,但总有一种期盼在。它们已扎根在我内心柔软的土壤里。然而,没有什么是一陈不变的。太美好太圆满的东西,总是脆弱的,经不起岁月的打麿。一年后,它们再也没有回来,巢穴空落落的,没有了它们的住扎打理,巢沿边开始肢解、破败,草茎、枯枝一缕缕往下掉。到第二年,巢穴缩小了好多,已有些倾斜了。我仍然在苦苦的等待中,相信它们一家会回来的。但是······</p> <p class="ql-block">一场疫情让人们的生活方式、坚守的信念改变了很多,但那巢穴仍旧空张。我再也绷不住内心那与日俱增的由怨转恨的情绪了。我将长长的拖把伸出去,用力地把那早已破败不堪的巢穴一点点的戳烂,任它一点点的在我手中毁落,终究钢架梁上仍留有一些痕迹。建一个家不易,催毁它却如此简单。每每看到它,我忍不住揪心难安。五年了,再也没有鸟儿来我的屋檐下坐窝安家。我至今也不知道小鸟一家究竟为什么离我而去,它成了我心头难以㥐合的伤疤,每想一次伤疤就会渗血一次。现在痛疼依在,但悔悟渐渐地明晰起来:是的,我无权怼怨什么,我不能用人类万物灵长的自私、愚蠢限制它们。小鸟有它来去的自由。捣毁它辛苦建造的巢穴,更是罪大恶及,不可宽恕。同是人类,我们做错了事,认识到了,只要对方活着,我们就有机会道歉,求得原谅。可是对于鸟儿及其它小动物,我们无法弥补,以求得良心安然。因为我们说的它们听不懂啊,它们懂得的生态平衡,众生平等,作为人类的我们不愿懂,也时时忘却。比起它们,我们更卑微、更渺小、更可怜······。</p><p class="ql-block">我们可怜到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无力表达、无处诉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