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微小说）

缀网劳蛛

　　天总会亮的，没有太阳也会亮的。

——《穆斯林的葬礼》

“妈妈，你不要下楼了，管管妹妹吧！”她冲下楼时，儿子的喊声仍在耳边回荡。小女儿发着高烧，小脸通红地昏睡在床上，而手机里客户的催促再次响起：“快点！我只有这个点有空！”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要冲向楼下那间赖以生存的小店，另一半却系在女儿滚烫的额头上。

站在门外，她强压下崩溃的情绪，努力平复呼吸，在手忙脚乱中熬过了这煎熬的一天。

小店就在这栋出租屋的一楼，她每天在这几十级台阶间往返，像一只被生活抽打的陀螺，直到深夜才能停歇。那天，四岁的女儿仰着脸问：“妈妈，我把所有的玩具都给你，你别走，陪我玩好不好？”她喉头一哽，没能答出话来。

来深圳时她就明白，自己没资格做普通的女人，更成不了称职的母亲。丈夫背着她贷款投资，血本无归后债务堆积如山，直到走投无路才肯打工还债。她早知指望不上，只能独自咬牙撑着这个家。平日再忙尚能应付，最怕孩子生病——女儿体质弱，三天两头发烧，她不得不停下工作照料，可一旦停下，全家的生计便悬在心头。

深夜十一点半，孩子们终于睡熟。她瘫在床垫上，连翻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这个城市不相信眼泪，此刻她只想在这仅有的几小时里攒些力气，等明天六点的闹钟响起，又要投入兵荒马乱的新一天。

窗外灯火渐次熄灭，世界沉入寂静。她对着黑暗喃喃自语：撑住，别倒下。别怕天黑——天总会亮的，哪怕没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