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彝堂春秋：乌石河畔的百年传奇

陈敬胜

茫茫赣北大地，瑞昌西部崇山峻岭中，有一处南傍青山之秀，北揽鄂之神架蹁跹的地方，一个叫毛竹村桃花尖的峰峦，海拔730.2米，山脚下蜿蜒着一条源于橫岭山河流，叫花园河，俗称洪下河，她流经花园，过洪下经乌石汇入壤溪，又称乌石河，这里风光旖旎，四季分明。千百年来，这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美丽而又动人的故事，让她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也让天灵地杰之地凭添了无限的人文内涵。作为本土生长的我，特编辑整理若干故事以便传承。 一、乱世之英豪一方水土育精魂，烽烟淬就英雄身。多少浮名随逝水，独留浩气裂长空。话说乾隆五十一年，江西、湖北、湖南三省遇百年旱灾，江南一片凄凉。庄稼因久无雨水几近颗粒无收，一时饥饿交迫，无数生命因饥饿而赴黄泉……适逢清政府正为西南王阮兴平事件，和西藏边疆设定而焦头烂额之时。虽江南三省数次告急，朝廷只得下旨本地开官仓供粮。然也是好事，湖广本是鱼米之乡，国之粮仓，凭多年积累，解决一时之燃眉也足足有余。只是地方腐败，发天灾之财，短斤缺两，发一按十算，百姓苦不堪言……其时瑞昌洪夏源，迪畲何有一财主，名何鼎魁的，其人极聪颍勤劳，审时度局，令其佣户在百里洪夏源满山满地种植苦荞。苦荞耐旱之物，山里土质十分适宜生长。秋收之时，收成颇好。苦荞大获丰收，连找地方存放都成了困难……洪夏源地处湖南湖北江西三省通衢地，常有商者往来，洪夏源有粮可购，三省灾区之商贩风涌而至，连三年皆如此。何财主凭售苦荞聚财富。偏他又是极有抱负之人，用钱财广置田园，连瑞昌赤湖水域都成了他家的内湖。所有田园就近租给百姓，每年只收租金，一时富甲一方。二、巧结姻缘——新屋有女颜初红姻契本天工，相逢自有衷。星河虽远隔，并蒂证情同。某日，何定魁纵马于乌石河滂，马受惊狂奔不止。任凭怎样提缰呵马，均无作用。只得一路大声呼喊，免马践踏伤人。行止陈家畈，见路中间站立一女子，忙急声呼喊，让其避让。偏偏此女不理不睬。转眼惊马闯将过来，何财主双眼一闭，惨剧不可避免……那知马到此女跟前，只听她一声斥呵，畜牲!还不停下。惊马片刻之间停下脚步，搓蹄不行……何财主睁开双眼大惊，忙翻身下马。见路中央站立一女子，挽袖卷腿，光着一双大脚丫。身材倒也匀称，面被太阳晒得漆黑如锅，一头瘌痢，泛着黄水，然来是一位奇丑无比的女子。“姑娘是哪方人氏?“对面，新屋陈”“哦，原来陈家女子，请问在此干何事?”“关虾、关鱼。”何定魁大异，心想，陈家畈离洪夏也不远，摸虾、捉鱼怎么说成关虾、关鱼?乃问:“你怎么个关法?能让我看一看吗?”只见姑娘，把鱼篓只随意放在水里，也不做坝挡水，只嘴里轻轻念道:“虾公鱼婆一齐进鱼篓。”说来奇怪，那虾鱼拼着命向篓里游去……何财主知此女有法，是个贵人。乃托人打听，知之，此女因一头瘌痢，虽年芳二十有余，也无人愿上门提亲，至今行影孤单。何财主大喜，找媒人上新屋陈提亲。陈家见女儿年纪老大不小，无人上门提亲，常常为此事心烦，见有人上门提亲，大喜。况且还是鼎鼎大名的何财主，更是喜上眉梢。让人惊奇的是，婚后第二天，此女头上瘌痢脱落，变成金碗，一头秀发豁然而生，严然一个标致美女。一个名震三省风流倜傥的财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因有缘，终成就一对美满婚姻，百年来一直被传为佳话。三、内贤外慧置家业莫道英豪皆须眉，由来巾帼胜儿男。文能安宅定坤舆，武可擎天立世间。陈氏女子嫁入何家后，凭自已的聪慧，协其夫何鼎魁置家立业。内安排妥帖，外处置得体。相传有一次她去赤湖渔户收租，渔户欺她是女流，况离湖这么远，一年来不了几次，也不知这里情况，想赖帐。说这里鱼越来越少，收入大不如从前……她就叫渔民撤几网看看，如果情况真是如此，今年湖租就不用交，如果网网都是满满肥鱼，湖租对翻加租。渔户听后大喜，心想我到湖没鱼的水域，撤几网，骗骗她。如是装模作样的撤了几网。谁知一条条又大又肥的鱼直往网里窜。渔户傻了眼，往常一天都打不了这么多，今天偏网网满载。不得已，只好乖乖交满湖租。到后来没办法，本地渔户都不敢租湖打渔。后来一帮武宁人租下赤湖，打渔为业，每年不少一分租钱。从此，当地就流传一俗语:赤湖鱼，只用得着武宁佬打。有一次她来高丰畈收田租。有一佃户，那年遇到旱灾，抗旱时正逢其母生病。为母治病，耽误了抗旱，交不了租。她就分文不收，并给他种子，交待他来年好好做，明年再还租。到了第二年她见这家日子还没什么起色，便故意嫌谷粒不饱满，要他来年一定好好种。这家本来就下了苦功，还是不合格，只好来年再加劲下把苦力，这年庄稼出奇的好。第三年来收租的时候，她只收一年租谷。并说出她叼难的原故，只是想让他更好的做好庄稼，过上温饱不愁的生活。在她的协助下，何家家业越发的大了。有一则故事说明了何家是怎样的富裕。有一次一个儿子成亲，本来是个高兴的事。可谁知其他的儿子都很不开心，说父母偏心，把钱都塞到自已房里，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原来是何家钱太多，每个房间本来都堆满了钱，可是这一次为腾出房子迎亲，只好把钱散分放到其它的房子里。这样一来，其它的房子就连路都被钱占领了。夫妻两只好把儿子们叫来，带他们到新娘房子看一看。掀开床板，床底下塞满了钱，也只是腾出个路走走。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四、重建家园，设故居兴衰自古岂无凭？琴瑟和鸣家道亨。骤雨崩云终可挽，善根深种毓兰庭。话说何家，夫唱妇随子孙孝，平日里在乡里多行善德，赢得了百姓的拥戴。一时家大业大，人口巨增。原有的居舍更本就不够用。何鼎魁、何鼎元兄弟俩商议，迁出老居，重建迪畲何新居。嘉庆丁巳年，公元一七九七年破土动工。因工程浩大历经十四个春秋，于嘉庆庚已年公元一八一零年才峻工，取名敦彝堂，为厚爱敬老之意。敦彝堂威武雄壮，占地十二亩，面阔三间，进深六架，共厢房三十六间，大小天井十八口，四周刻有各种动物图案，屋正面两侧，厢房凸出。正中砖墙呈‘八字形，顶端盖有护墙瓦，整个墙呈须弥座形。上镌花纹图案，距门一米处，有两根圆形木柱，直通屋顶。整个屋面，台石房基，青砖砌墙，泥瓦盖顶，内屋穿斗式梁架，槛窗式门窗。正梁一架呈孤形，中宽端窄，上刻麒麟、候鸟、山水、花草;厢房内壁，全部木板门框式结构，镌刻各式植物组合形图案，其中左侧一厢房雕有圆形木门，别具一格。屋內两侧砖墙上，对称镶嵌有戏剧人物典故红砂石青石浮雕八幅，采用阴雕阳雕圆雕透雕等各种手法，古朴典雅，形象逼真。何家待人行善，美名远扬，在岁月长河中，随着真相的淡去，故居建设中一些不可思议的現象，便被冠以传说流传直今。相传鲁班下凡，鬼差服役来帮何家建居。都得益于陈氏太婆的法力。一次没打算人多干活，因一些缘故，平空增加很多工人，中午没准备那么多人的饭。陈氏太婆就拢上围裙，手拿饭勺在饭笼里捣几下，如是笼里的饭，怎么吃都吃不完……一开工就有一个小伙子木匠，因工期长，开始怠懈松懒，玩起磨洋工之巧，被她发現就说了句:“让你磨吧，你都是黑发来白发走。”后来倒真的应验了，一呆就是十五年直至峻工……五、拜师学艺——祖德淬剑启新篇祖德绵长荫后昆，新居钟毓起豪英。青山绿水存厚脉，演武场中薪火承。何鼎魁众儿中，有一唤何杰字建信的，此人自小胆识超凡，臂力过人。厌文喜武，十来岁时，访遍名师，马上步下，刀枪棍剑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在打遍百里洪夏源无对手后，自认为天下无敌。其父有意让他闯荡一下江湖，好叫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便按排他去湖北广济处理一些事宜。湖北人号称九头鸟，也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三个不服四个不让的流氓地痞遍地都是。何杰初出茅庐不怕虎，同广济一帮江湖绕上。谁知一交手，对手更高一筹，只好忍负逃之……垂头丧气败阵回来后，讫求父亲再访名师。父欣然答应。那知第二天，父亲带来一个身不过三尺的焉老头，还满头白发，看样子走路都不稳当，何杰嗤之以鼻。更烦的是来家三天，除了吃睡外，就是不停的端着烟袋抽烟，更本不扯练武之事。来到第四天，何杰忍不住道:你，到底是来混饭的，还是教武艺的?三四天没看你教过什么……“哦，不急不急……”焉老头在脚上敲了一下烟枪，接着说: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你的功底。”“那你说我功底如何?"“马马虎虎，还凑合吧。”气得何杰直跺脚，真想抓起老头扔出家门。那知那老人接着说:“不服气是吗?”何杰气得半天不说话……只见老人，一个鹤子翻身，早就不偏不弃的双脚脚尖趟在门槛边沿上立了一个马桩:公子你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劲运拳砸向我，把我砸下门槛，二话不说，我走人!何杰捏着拳头，看了看自己那双铁钵样的拳头，再看看老人单薄的身体，不忍下手……“你打吧，连拳头都下不了手，还称英雄好汉?”闻言，何杰运三分力，砸向老头……只觉轻飘飘，那老人纹丝不动。何杰大异，只得再运八分力砸过去……结果同样轻飘飘的感觉，那老人照旧纹丝不动。何杰大骇，运尽全力砸过去……如同砸着棉花团，没半点反回力，那老人分毫不动，双眼闪着精光……何杰十分生气，自己怎么那样无半点力道，竟连一个老头都打不动分毫，一运劲，一拳打向门前圆柱上，柱子都移动了几分。何杰才知遇到高人，乃重拜，自此苦练武艺，武功倍增。 六、名震洪都城——寒锋十载破云翎十载霜锋淬寒芒，一朝雷动裂苍旻。弓开弦月惊石魄，剑荡星河慑鬼雄。洪都遍震登科檄，尽是男儿虎啸名！自拜白发老者学艺以来，何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花开花谢，冬去春来，转眼十载。何杰武功突飞猛进……嘉庆十三年，何杰二十七岁，正逢武举赶考年。为了印证自己的武功水平，他同师付商议，想去参加会试，见见世面。师付语重深长说:要去就去吧，只是江湖险恶，多加小心就是啦，为师也该走啦。如是撤泪相别……别后，何杰照旧苦练不止，先在江洲城通过乡试，成为武生不在话下。单表洪都城会考武举一事……这年秋，何杰带上伺童赴洪都城应考。考试那天，人山人海，赴考的武生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红旗迎风飘展，凛凛作响，战鼓震天，声势浩荡。考试分内、外两场。内场三考:一拉硬弓，弓分八十斤、一百斤、一百二十斤;二舞刀，刀也分八十、一百、一百二十斤;三举石也称呈印(考者手握石柄拉至高于膝盖翻石底露出石印)石分为二百、二百五、三百斤。洪都省城会试不比地方乡考，自是气氛浓烈。许多武生被那考场气势所震慑，该开的弓拉不开，该舞动的刀提不起，该呈印的石底量不出来，纷纷败下阵来。何杰何建信，自小胆识过人，臂力奇大，自不会失手，拉硬弓、中箭靶次次成功，赢得了在场看观的热烈喝彩声。何杰不免有点大意。在舞一百二十斤的刀花，过背花时，一不小心刀脱手，眼看大刀横着就要碰地了……現场一片惋惜……那知，好个何杰，身手敏捷，用脚后跟猛的一踢刀柄，大刀霍然而起窜过头顶，双手一接，稳稳当当，面不改色，气不长喘。赢得全场惊呼……主考外省湖南提督更是一掌拍在桌上，惊问:此招太绝，不亚于败中取胜的回马枪，此叫何招?本来是失手，倒成了绝招。主考的问，又不能不说，随口说了句:倒踢金钩。一时传遍天下，不知多少武痴在练倒踢金钩，成了当时练武的时尚。只这一招拆服了所有主考官，后面的呈印，内场文考均顺利过关……自此，百里洪夏源第一个武举诞生，为瑞昌的文化添上浓浓的一笔绚丽色彩。 七、命丧江湖——江湖难容傲骨刀英雄如浪淘沙去，风波诡谲锁重关。睥睨武林矜绝艺，刀折寒水颈血丹！何杰中了武举，被江洲府委以拣捡，光宗耀祖。自此心高气浮，凡闻武功不凡者，尽悉约之比个高底。湖南湖北江西三省竟无人敢战，低三下四尽献媚言，偶有不服者，每战必败。助长了何杰的傲气。白发老者昔别之言:江湖险恶多加小心。早被他拋至九霄云外。话说这一年，江洲府有一山东人，号称天下无敌，立擂台于琵琶亭边，约战天下英豪一百日，称百日后将是天下第一，好不狂妄自大。天下英雄皆聚江洲，无一人能胜。消息传至洪夏源，早有人告之何杰。何杰哪会把这放在心上，只当是吹牛者吹吹天罢啦，懒得理。哪知随着时日，传言越来越悬呼!山东人真天下第一，眼看百日将过，竟无一人能胜!闻听此言，何杰坐不住了，决定百日那天，去会会。百日末尾一天，何杰来到江洲。但见琵琶亭边，彩旗展，擂台上一副对联，左为:拳打南山猛虎，脚踢东海蛟龙；右为脚踩黄河两边，马践长江南北。横联:天下第一。看罢多时，何杰早气得哇哇大叫，一纵身跃上擂台，走向主战处，签生死战!。走到前台，二话不说，抬手就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一搭上手，何杰就感觉到威胁，对手上拳下脚，拳脚交替呼呼生风，没半点破绽!。何杰不敢怠慢，十二分小心，大战百余回合……两人一错步，那人一转身‘双拳贯耳’，何杰一招‘闭门推车’，刚挡开对方双拳，那知那人从胸前伸出一腿，闪电般踢向何杰……何杰叫声不好，连忙撤步，稍晚了一点点，正踢在何杰胸心，一阵巨痛……一股热气涌向咽喉，何杰一运劲按住不让热气吐出。转身再战，何杰很小心应战，以防对方故技从施，果然不会儿，山东人故技重出，突地从胸前再踢去一腿……何杰这一次有预防，躲过前招，伸手接住对方的腿，用劲撂倒对方，一脚踩住对方另一条腿，把手中接住的腿扛在肩上，一声大吼，用力把山东人撕成两半，鲜血四溅……因是生死战，生死不纠……这一战，何杰名声大震，天下皆闻。不过也因此受重伤，传说何杰胸前被山东人踢伤，又不承认，怕天下人耻笑:何杰也会被踢伤。如是硬抗，日子一久，胸前长一大血胞，流浓不止，偷偷地用柴灰袋包扎掩盖。这一忍就是十多年，如四十七岁，因伤而逝。呜呼！痛哉!一代武举就此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