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年华

锦裕茶业

　　

年过六旬，我终于触摸到了水的肌肤。

作为一只"旱鸭子"，泳池边踟躇的身影曾是我半生的遗憾。每当看友人化作浪里白条，总觉那抹碧波与我隔着一整个青春的距离。直到体检单上那些医学术语——肺部结节、肠道溃疡、腔隙性脑梗——像秋叶般簌簌落满肩头。

"去游泳吧。"闺蜜小燕将温水杯推到我的面前。游泳？我不，能学到吗？能。

报名时教练的迟疑像枚生锈的图钉，轻轻扎在我的心尖上。"六旬学员不包会"的告知，反而让某种倔强在血管里苏醒。我想起童年弄堂口那株老槐树，树皮里也年年发出嫩芽。

第一课的水花凉得惊心。年轻教练的身影在粼粼波光中晃动，像一尾捉不住的银鱼。他递来的浮力板是淡蓝色的，让我想起孙子玩坏的塑料积木。蹬腿时溅起的水珠悬在阳光里，每一颗都盛着彩虹。

第七日的黄昏，我在浮力棒支撑下练习换气，忽然捕捉到水流掠过肋骨的触感——那是一种被岁月遗忘的、近乎母性的抚摸。

真正浮起来的那刻，世界突然变得很轻。水纹在耳畔吟唱，衰老的关节在碧波里舒展成水草。我数着池底瓷砖上游动的光点，像在清点生命里所剩无几的珍珠。

如今每个晚上，当我像片柔皱的茶叶浸入澄澈，温水便徐徐舒展我的年轮。那些医生叮嘱要"定期随访"的结节，此刻都化作吐纳间的气泡，轻轻浮向水面破碎。

原来枯萎与绽放之间，只隔着一泓敢跳进去的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