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二借钱

刘靖安

皮二有个高中同学，叫李正，在县里当局长。

同学当局长，皮二长了脸，不把村里人放眼里了。村里人懂事，不和皮二计较，事事让他三分。皮二不领情，尾巴反而翘得更高了。

这一次，皮二被逼上了梁山，破天荒给村里人下了矮桩。

面对皮二一脸讨好的笑容，村里人都说，皮二哪，你是走错门了吧？你同学不是财神爷吗？快找他去呀！

来不及了，火烧到脚背了。村里人说的话一样，大龙回答的话也一样。

皮二的新房刚修到一半，他没钱兑现工资，工人罢了工。皮二软硬兼施，一点用也没有。皮二明白，如果工人散了伙，那就再也没人相信他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好说歹说，留下了人，承诺两天内给钱。昨天没借到钱，现在照样没人卖他面子。借钱无望，皮二露出了本来面目，他气冲冲地对最后一个人说，我马上就进城，现在你想借，我也不借了，山不转路转，到时有你好看！

皮二马不停蹄，进了城，找到了李正家。

老同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正热情地拉皮二进屋，连忙吩咐老婆做饭。

算了，不吃饭了，我一会还得赶回去。皮二摆着手，坐到了沙发上。

这么急呀？李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五点了，住一晚上，我们喝两杯。

下次吧，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皮二大大咧咧地说，我修房差一万，只得找你了。

李正沉默了，显得很为难。过了一阵，李正嗫嚅着说，老同学，不瞒你说，我一个人的工资又买房，又养家，哪有这么多积蓄啊。千把块还行，多了可没有。不会吧？听说你钱多，一过手就几百万上千万啊。皮二说。

那是国家的。李正回答。

可是，有钱就当官，当官就有钱。知道你的人，都说你钱多着哩。是不是当了局长，就忘了你说过的话？皮二的话有些不满。

李正听出了皮二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们上高中那阵，李正家穷，皮二家比较宽裕，他就经常请李正进馆子打牙祭。李正没穿的，皮二就把新崭崭的衣服、裤子送给他。临毕业的一天晚上，皮二拉李正喝酒，喝到中途，皮二说，你成绩好，肯定能上大学，我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以后发了，可别忘了哥们。李正端起酒杯，拍着胸膛说，不会的，“苟富贵，无相忘”。如今，皮二第一次开口向李正借钱，可李正却帮不上忙，也难怪皮二话里有话了。

哪会呢？你明天再走，我想想办法，尽力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先借你一千了。你应该理解我的苦衷。李正的语气软得像棉花，像欠了皮二债一样。

晚上，李正和皮二喝着酒，说着闲话。两人各怀心事，心不在焉。

该睡觉了，可皮二睡不着，他竖起耳朵，听着对面房里的动静。先是李正和老婆嘀咕着什么，接着便是李正打电话的声音。有戏了，一局之长，找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李正安然入睡。

出乎皮二意料之外的是，早上李正却说，老同学，实在对不起，昨晚我打电话本来想找人借钱的，但话到嘴边，没说出口，你想想，我如果说了，倒像成了变相索取贿赂？所以，我只有把手头仅有的一千块钱先借你，不够的等下个月工资吧！

皮二的火气上来了。皮二说，算了，不借了。皮二换了鞋，头也不回蹬蹬蹬下了楼。

走在大街上，皮二越想越气，他一边往车站走，一边骂李正忘恩负义。

突然，一个女人挡在了皮二面前。女人很年轻，嘴唇上涂着口红，一张脸很疲倦，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女人对皮二笑了笑，像一朵花。皮二闻到了花里散发出的香水味。女人说，大哥，耍一会吧。

怎么耍？到哪儿耍？皮二停下脚步，色色地问。

你想怎么耍都行。女人指了指街边一家发廊，把身子靠在了皮二身上。

皮二想起了李正，就阴着脸说，等我一会。皮二瞅了瞅，找了个公用电话，走了过去。打完电话，皮二就让女人牵进了发廊。

刚完事儿，皮二和女人，还有老板，被两个警察带进了派出所。

皮二被罚了五千，可皮二身上只有五十元。皮二就说出了李正的名字和电话。中午，李正赶到派出所，交了罚款，把皮二取了出来。

你不是说没钱吗？皮二哼了一声，没理李正，径直走了。

李正呛得无话可说。皮二不知道，李正这钱借了整整一个上午哩。当然，李正也不知道，皮二把自己送进派出所，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看他到底有没有钱。

回到桠村，皮二压着火气，换上了一副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