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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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曲桥时，满塘绿云忽然动了。风从雕栏的缠枝纹里溜出来，掀动我半旧的罗裙，也掀动池心那朵刚绽的白荷——像极了你说过的，前世佛前那盏未灭的灯。

石径尽头的兰亭还留着去年的茶痕。你曾在此铺开宣纸，说要画下"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笔锋却在触及水面时顿住。"莲是醒着的禅"，你蘸着月光写下这行字，墨汁落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浅碧的晕。那时我总笑你痴，不懂为何对着残荷也能坐一下午，直到某个雨后初晴的清晨，看见水珠在荷叶上打转，忽然读懂了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

春深时曾与你赌过花期。我说桃花该开了，你却指着池底的枯梗："再等等。"等桃花落尽，等柳絮飞完，等蝉鸣撕破暑气，这池莲才肯怯生生探出头。原来有些相逢，注定要熬过漫长的等待。就像你说的，五百次回眸才换今生擦肩，那我们算什么？是佛前燃了千年的香，还是不小心被风吹散的经卷？

那日你踏月而来，白衣沾着夜露。说要带我去看渔舟唱晚，说要在清风里煮一壶雨前茶，说我是你此生渡不过的岸。我把这些话藏在莲心，以为能酿成来年的酒。却不想转身即是天涯，你留下的茶盏还温着，人已化作天边的云。

如今我常坐在兰亭里，看夕阳把水面染成胭脂色。风过时，满塘莲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低诉说。偶有莲子坠水，咚的一声，惊起陈年的念想——原来有些告别，从不需要言语。就像莲开莲落，从不必向季节解释缘由。

荷风又起时，我摘下片新叶，将心事写在脉络间。不必问归期，不必说相思，且让这满池莲韵，替我们把岁月过成诗。毕竟你说过，爱过，已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