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荷香

快乐的北极熊 Happy Polar Bear

摄影、撰稿及后期：快乐的北极熊

　　案头的宣纸上，淡墨正顺着笔锋晕开。笔腹饱蘸的清水漫过竹纤维，在留白处洇出朦胧的轮廓，像极了初晨湖面的薄雾。我总爱这样，在梅雨刚过的午后，研一方松烟墨，任笔尖与荷影在纸上相遇。

檐外的雨声还带着几分缠绵，滴在青瓦上的节奏，恰如宣纸上墨色渐深的韵律。新采的莲蓬就搁在砚台边，青绿色的外壳裹着饱满的籽粒，偶尔有成熟的莲子从缝隙间滚落，在素白的瓷盘里敲出清脆的响。这声音让我想起故乡的荷塘，清晨的露水从荷叶上滑落时，也是这般剔透的调子。

　　

墨色在纸上渐渐有了形态。先以侧锋扫出阔大的荷叶，笔锋转折处故意留些飞白，倒像是被风掀起的叶边。再用细笔勾出荷梗，中锋行笔时微微颤抖，恰好表现出茎秆暗藏的韧劲。最费心思的是花苞，要在浓淡之间找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既要有将绽未绽的含蓄，又得透出内里积蓄的生命力。墨色未干时，往花心处轻呵一口气，水汽与墨晕交融，竟生出几分胭脂般的暖意。

忽然有清香漫过来，不是案头莲蓬的淡味，而是带着水汽的浓醇。转头看时，窗台上那盆晚荷竟悄悄开了。粉白的花瓣半卷着，像被晨露浸过的丝绸，花心的鹅黄与宣纸上的焦墨形成奇妙的呼应。原来笔墨终究是外物，真正的荷香，从来都藏在舒展的瓣叶里，藏在蜻蜓点过的涟漪中，藏在采莲人木盆里晃动的碎影间。

　　暮色漫进窗棂时，画已近尾声。我提着笔在荷叶间补了两只红蜻蜓，朱砂的艳色落在墨色深处，像两滴不慎坠湖的夕阳。砚台里的墨渐渐凝住，空气中却还浮动着淡淡的墨香与荷气，混着檐角滴落的雨声，在屋里酿成一坛陈年的酒。

收拾画具时，指尖沾了些墨痕，倒像是沾染了荷塘的夜色。原来有些美从不需要浓墨重彩，就像这纸上的荷，墨色愈淡，香气反而愈浓，在心头萦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