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若雪 岁月从容

陌上笑

2015年年底，在美篇那个满是文字与光影的角落，我偶然认识了她。彼时她刚过三十，头像里是春日阳光下的侧脸，发梢带着点被风拂过的弧度，文字里却藏着几分远超年龄的通透。

我们的聊天是从一篇关于老书店的随笔开始的。她说她喜欢旧书里夹着的干枯花瓣，我说我总在泛黄的扉页上找前人留下的批注。就这么一来二去，从晨光熹微聊到星光漫窗，大半年的时间像指间流过的细沙，不知不觉就溜走了。那些日子里，她会发来加班时窗外的月亮，我会拍下晨跑时路边冒头的新绿，琐碎的日常被我们聊得有滋有味，连空气里都像是飘着点说不清的暖意。

直到一年后，她忽然发来一句：“见一面吧？”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犹豫再三，还是敲出了心里的顾虑：“你有家庭，我也一把年纪了，家里也有牵挂，这样不太好吧？”

她回得很快，带着点轻松的语气：“就当见个聊得来的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屏幕这头的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败给了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回了个“好”。

接着是交换照片。她发来的照片里，她站在一家咖啡馆的落地窗前，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肩头，眉眼弯弯的，没有浓妆，却比头像里更清晰动人——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好看，不是惊艳，却像温水泡茶，慢慢渗出醇厚的香。我也选了张近照发过去，是前阵子在公园拍的，穿着寻常的夹克，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她说她那边离我住的城市不算远，开车大概两个小时，我们约在了我所在城市中心那家开了许多年的奶茶店，她说那里的珍珠煮得最糯。

中午不到，我就提前到了。奶茶店不大，暖黄的灯光照着墙上贴满的便签，空气里飘着焦糖和奶盖的甜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她提过的珍珠奶茶，吸管在杯子里搅动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等待的时间里，我又忍不住点开她的照片看了看，心里难免打鼓——现在的美颜功能太强大了，磨皮瘦脸一键到位，万一见面是大型“翻车现场”，那多尴尬？手里的奶茶喝了小半杯，杯壁上凝的水珠打湿了指尖，凉凉的，像我忽上忽下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引擎的低鸣，不算张扬，却带着种沉稳的质感。我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的侧脸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

她推门下车的时候，我甚至忘了呼吸。身上换了件米白色的风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比照片里更清瘦些，皮肤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光泽，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哪有什么“翻车”，分明比照片上好看得多，连站姿都带着种说不出的舒展，偏偏又是我打心底里喜欢的那种模样。

她也很快看见了窗边的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推门走进来。店里人不多，空气仿佛一下子静了，我们对视着，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了几秒，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比微信里听着更温润些：“要不……抱一下？总不能站着发呆吧。”

我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我一下，手臂的力度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肩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不是浓烈的香水，是种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味，干净又让人安心。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怦怦”地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在奶茶店坐了会儿，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最近看的书说到听过的歌，之前的尴尬渐渐散了。她说附近有家做海鲜面的小店味道不错，拉着我就往那边走。

面馆里人不多，我们点了两碗面。她面前的那碗几乎没动，反倒一直低着头，仔细地给我碗里的虾剥壳，又用筷子把鱼肉里的小刺一根根挑出来，动作认真得像在做什么要紧的事。我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心里忽然暖烘烘的，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吃完饭走出面馆，晚风轻轻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她忽然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微凉，指尖却带着点软意。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挣开，可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有魔力似的，最终还是没动，任由她就那么牵着。

走到路口，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挺方便的。”

她却坚持：“不远，送你到小区门口就好。”

拗不过她，只好跟着上了车。车里很干净，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到了小区门口，车子缓缓停下，她侧过头问我：“这车怎么样？”

我看着方向盘上的标志，心里有点发涩——我平日里代步的，几乎是乘免费的公交车。张了张嘴，半天也只挤出一句：“挺好的，挺好看的。”

她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又问：“想不想要？”

我愣了，以为她在开玩笑，随口接了句：“想啊。”

话音刚落，她忽然倾过身，一把将我拉到她跟前。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我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香气，能看到她眼里映出的我的影子。她凑近我的耳朵，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想要的话，我们一同去诗和远方。”

顿了顿，她又轻轻说：“你的文章写得真好，等你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采风，去看看那些你写过的诗和远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我的心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晚风吹进半开的车窗，带着夏末的余温，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唐云开，笔名陌上笑，江苏溧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解放军报特约通信员。热爱文学、诗歌，闲暇时喜欢用文字雕琢诗意一样的时光。18岁参军，20岁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荣立集体一等功，老山轮战王成式英雄，荣立战时个人三等战功，优秀共产党员。优秀战地记者、22岁复员到地方邮电局工作，毕业于夜大 通信技术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学创作近四十年，创作了大量对越自卫反击战文学作品和战场记实，散文、随笔、出版战场记实集《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回忆录系列》，散文集《人生如若初见》《荷花颂》等，获得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文学周刊散文创作一等奖。游记《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谁不喜欢这满屏诗画之地》《人在画中游》等已选入《我们旅行在最美中国》圈的“最美中国艺术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