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柜】笔记筑成的城

涛声依旧

文图：涛声依旧

美篇号：109373265



在我家老房子里的一个角落，还存放着一个老式书柜。与其说是书柜还不如说是书架更贴切一些。那书柜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松木架子，用了少说也有三十来年了。边角都磨得发白掉漆了，跟个上了年纪的老伙计似的。

跟别人家那些摆满烫金书脊的书柜比，确实寒酸了点。最显眼的位置就摆着几本旧课本——数学书上那些红叉叉还在呢，语文书里夹着的那片树叶，还是初三那年从教室窗户伸手够的。

要说最宝贝的，还得是那一摞摞笔记本。有牛皮纸的，有塑料皮的，还有几本是用旧作业本自己钉的。这些本子挤在一块儿，可比什么名著都值钱。这就是我的书柜，装的全是这些年来一笔一划攒下来的回忆。

最底下那本深蓝色塑料皮的，是我上高一那会儿买的。那时候语文老师整天念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就有模有样地把课文里不懂的地方都抄下来，旁边还歪七扭八地写上自己的想法。

记得抄写朱自清的《春》那篇，“盼望着，盼望着”，我还在旁边画了个笑脸太阳，写着“老师说读这句要像盼过年似的”。后来看《背影》里写“朱红橘子”，我又在旁边记“我爸送我去车站也老往我包里塞苹果，他的手也糙得很”。

现在翻出来看，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啊，一下子就把我拽回那个教室，连粉笔灰的味道、窗外的知了声都想起来了。

中间那层主要是工作以后记的。有个硬壳本特别厚，封面都被我摸得发亮了，里头记的都是刚上班时候出的洋相和学到的东西。

第一页写着“报表小数点不能错”，是因为有一回多写了个零，被前辈笑着揉了揉脑袋；中间夹着张便签记着“客户爱喝无糖茶”，后来每次见到这个客户我都记得带茶。

最后几页抄着同事教的沟通技巧，“听人说话要看眼睛”、说“我理解”比“我知道”更让人舒服。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录，看着不起眼，可比那些管理学方面的书实在多了——都是我一步步走过来的脚印。

最上头那层都是生活琐事。有个方格本里贴着菜价表，写着“周三黄瓜最便宜”；有几页记着母亲教的做菜法子，“红烧肉要先炒糖色，冰糖比白糖香”，字是母亲写的，我在旁边补了句“上回忘放姜了，有点腥”。

还有本专门记旅行的，画了在青岛捡的贝壳，记了在西安听的秦腔，“唱得跟刀子似的，又脆又利”。这些笔记乱七八糟的，可就是把平常日子串成了珍珠项链，一翻开就能闻到生活的香味儿。

朋友来家里玩，总笑话我这书柜“寒碜”，说该买几套名著装装门面。可我觉得啊，这些本子比什么精装书都宝贵。名著是别人的，笔记可是自己的。它们不是摆着好看的，都带着我的温度，有的页上还沾着咖啡渍、泪点子呢。

有回收拾书柜，在最早那本中学笔记里发现张发黄的小纸条，是同桌写的：“笔记借我抄抄，放学请你吃冰棍。”一下子想起那时候，我俩头碰头抄笔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本子上的样子。那时候才明白，这书柜里装的不光是笔记，还有那些和文字作伴的日子，那些认认真真活过的时光。

现在这本大书还在继续写呢。新买的活页本搁在最上层，等着记明天的早饭、路上看见的好玩事儿、偶然读到的一句戳心话。我的书柜还是没有名著，可这些密密麻麻的字里头，藏着我自己的小宇宙——有我的迷糊和明白，有我的哭和笑，有我笨手笨脚长大的样子。

我的书柜，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角，像个老朋友似的，守着我用文字垒起来的小天地。不用跟谁比，也不用证明什么，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一柜子笔记本啊，是我给生活写的最实在的情书，是我在这世上走过的最踏实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