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帝居壮丽,皇家熙盛”,原是词中景,可你进了这清园的门,文字倒成了眼前真。砖缝里似还嵌着宣和年间的土,日头晒得檐角泛白,后背沁了汗,偏柳梢风过,绿中带着凉意,刚够解那点暑气。花径宽宽的,日光透过叶隙变弱了些,远处丝竹隐约,锣鼓铿锵,正合了“钧天歌吹”的韵。不远处盛酸梅汤的桶,木盖一掀飘出半尺凉雾。且在柳荫歇脚,听调子缠缠绵绵,时光也似流得缓了,暑气黏在皮肤上,早被这慢悠悠的闲淡滤成了暖烘烘的舒泰。</p> <p class="ql-block">没走几步,雄狮争霸的锣鼓到了耳畔。黄狮披红挂彩,狮头坠的铜铃叮当响,铜铃大眼映着日头,亮得像浸了油的琥珀。桩上蹦跳时,狮皮上的绒毛跟着抖,红绸子缠的彩球 “呼” 地甩向半空,又 “啪” 地落回狮爪。舞狮人裤脚卷得老高,黑布鞋砸在木桩上,咚咚响,像是把大宋的精气神都钉进这园子里。看客挤挤挨挨,举手机的、喊好的、笑闹的,声音在飞檐斗拱间打转,几股喷泉惊得不只是游客心颤,“还我河山”的旗子显了出来。</p> <p class="ql-block">勾栏瓦肆里,日头刚斜,红毡子铺就的场子便热闹起来。耍杂技的汉子踩着晃晃悠悠的木板,头顶瓷碗,像被施了定身咒,稳稳当当,碗沿儿都不带颤的 。那变戏法的,红绸子一抖,竹筐里忽就冒出彩绸,引得小娃子们直拍巴掌。还有耍火的,火团在手里转得跟风火轮似的,红焰子映着人脸,热烘烘的,把周遭暑气都比下去。那耍飞斧的汉子,蓝布衫鼓着风,斧影嗖嗖,在空中画出银亮弧线,稳稳砍在搭档头顶周边的木板上,不差分毫。</p><p class="ql-block">一人表演口内吞剑。他从容张口,寒光凛凛的剑,竟直直往喉间下去,末了只剩剑柄在外。看客们攥着汗,待他把剑抽出,复又谈笑,好似刚看的不是惊险,是寻常日子里,叫人啧啧称奇的热闹把戏 。看客们或坐或站,嗑着瓜子,瞅得入神,连檐角的风都跟着停了,生怕扰了这人间烟火里的热闹。</p> <p class="ql-block">街边那吹糖人的小摊子,像块吸铁石,把人都拢了过来。摊主是位大叔,脑袋上裹着块花花的头巾,脖子上挂着串木珠子 。他从锅里揪出一团黄澄澄、软乎乎的糖稀,在手里揉了揉,捏出个小尖儿,就着根细细的竹管,呼呼地吹了起来。那糖稀像是听了号令,在他手里慢慢鼓起来,一会儿变作活蹦乱跳的小兔,一会儿又成了威风凛凛的老虎 。旁边瞧热闹的小女娃,眼睛睁得溜圆,辫子随着脑袋轻轻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直巴巴地瞅着,眼神里全是稀罕。</p><p class="ql-block">这吹糖人的手艺,可真是绝。一揉、一捏、一吹,普普通通的糖稀,就有了灵气,有了模样,成了孩子们手里的宝贝,也成了清园的特色,抹不去的甜丝丝的记忆 。</p> <p class="ql-block">刚过虹桥,就撞见气功喷火。表演者穿件土布短褂,腰里扎的布带勒出紧实的腰线,瓷碗里舀煤油的木勺轻轻一转,油星子溅在砖地上,眨眼就没了影。他鼓着腮帮子,喉结像小兽蹦跳,“呼” 地喷出火苗,那火蹿得老高,黄澄澄的,把围观人的脸映得红彤彤,像年节里刚蒸好的糖三角。前排姑娘吓得往后躲,又舍不得挪步,眼睛直勾勾盯着火舌;老年人晃着折扇笑,“这火气旺!” 我也跟着咧嘴笑了,热意顺着火苗往上蹿,把暑气烘得暖烘烘的,倒比单晒日头有意思多了。</p> <p class="ql-block">斗鸡场四围人影不是很多。场内两只鸡浑身炸毛,红冠子竖得像小旗,黑羽毛泛着幽光,黄爪子上的皮套勒得紧紧的。一照面,“砰” 地啄在一处,羽毛纷飞。第一次看斗鸡倒像自己也长了鸡冠子似的,要扑进这场 “战斗”。输的鸡蔫头耷脑,赢的趾高气扬,看客们笑骂着散场了。</p> <p class="ql-block">古朴的树腔戏台里,“出将”“入相”门半掩,精致木偶藏身其中。表演者一人头戴传统巾帽,身着蓝衫在外,另一人进入洞内用手摆弄木偶便活了起来,或憨态逗趣,或灵动翻腾,在方寸天地演绎人间百态,让古老技艺借木偶之躯,续一段烟火里的戏曲情长 。</p> <p class="ql-block">大宋百戏上刀山——表演者赤脚登上大刀的刃,寒光凛凛的刀刃如狼牙列阵,每一步都似踏在生死边界。他身姿稳健,双臂如铁锚抓牢立柱,脚掌与刀刃相抵的瞬间,仿佛能听见皮肉与钢铁的无声对峙,在众人屏息凝视中,一步步向顶端攀登,将勇气与技艺拧成震撼人心的绳,把危险边缘的舞蹈,跳成了对生命极限的致敬 。</p> <p class="ql-block">王员外家绣楼前,挤得连条狗都钻不进去。姑娘穿红着绿,鬓角簪的珠花颤巍巍,把绣球往楼下一抛,红绸子带起风,卷着脂粉香扑人面。江西景德镇一位小伙子抢到绣球了,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被众人推搡着往二楼上去拜天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里;一位男士站在媳妇边说,“我才不抢呢”,众人的 笑声混着唢呐曲,把暑气熏得甜津津的。</p> <p class="ql-block">刚过了上善门,梁山好汉劫囚车的戏码开场。“好汉” 们喊着冲出来,红衣皂靴的公差,囚车 “吱呀” 响得人心慌。演李逵的摔在青石板上,闷响听得人牙酸,却又利落爬起,举着板斧 “砍” 向公差。围观的众位游客攥着拳头喊 “使劲!” 穿汉服的姑娘们捂着嘴也不好笑出声来,倒把梁山壮举演成了街坊邻里的热闹戏,暑气里的叫好声,像要把这青砖地砸出坑来。</p> <p class="ql-block">这一趟游下来几十个节目,既看了惊奇,又沾了烟火,走在回民宿的路上,脚步都带着点雀跃,似乎是把那勾栏瓦肆里的几分鲜活,也揣进了怀里。杏仁茶的醇香,东京食坊的美味仿佛真有点暖风薰得游人醉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