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涓：题名李白读书台

仙山

李白是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著有《李太白集》，代表作有《望庐山瀑布》《行路难》《蜀道难》《将进酒》《早发白帝城》《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等。李白所作词赋，就其开创意义及艺术成就而言，享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后世誉为“诗仙”，与诗圣杜甫并称“李杜”。四川保宁府属江油县传说是李白故里，这里留下了不少李白读书成长的印记。李白读书台即是重要的遗迹之一。

读书台位于江油市太平镇北部的小匡山上。小匡山山势秀美，山上苍松翠柏十分茂盛，山下小河清澈见底。相传李白在山上用功苦读，山下的人们能看到山顶闪烁的烛火整夜不灭故又名“点灯山”。李白学成后离乡，遍游天下后得唐玄宗诏见，封为翰林。于是，人们又把点灯山叫做“翰林山”。

自唐代以后，不断有文人墨客前来匡山读书台凭吊李白。最早来凭吊的是唐末五代时的道家高人杜光庭，他还写诗一首流传至今：

山中犹有读书台，风扫晴岚画屏开。

华月冰壶依旧在，青莲居士几时来。

郭文涓任职保宁同知，江油是保宁管辖地，他经常因公务到此。他记得先辈古田人、明初翰林侍讲学士张以宁曾有诗言：平生酷恨李太白，不到闽山独欠诗。他与张学士一样，非常仰慕李白的文才。

嘉靖二十八年深秋，保宁府同知郭文涓处理完公务，便换了身素色直裰，只带了个捧砚的书童，往江油县衙而去。他这次要见的是江油主事戴仁。戴仁，字西岭，江油人，明嘉靖二十年（1541年）辛丑科沈坤榜进士。戴仁很喜欢吟咏，他曾到江油金光洞游玩，留下《金光仙洞》一诗：“洞深无处觅霞居，空与胡床白饭余。天上星躔占太乙，人间福地重方隅。风廻石穴灵芝窟，云护潭心水怪祛。闻说中宵多盛事，圣灯点点是红蕖。”。

雾未散时，他已在县衙后院的石阶上，看见戴西岭正俯身查看一盆将开的菊花。

"西岭兄好雅兴。"郭文涓笑着拱手。戴仁抬头见是老友，忙放下手中竹剪，袖口还沾着几粒露水："穉源兄来得正好，这'金芍药'今日要开。"

二人立在阶前看那花苞微微颤动。郭文涓忽然道："可记得去岁相约之事？"戴仁会意，指着西面云雾缭绕处："小匡山上的枫叶该红了。"

晨光穿透云翳时，二人已沿着涪江往西行去。江水清浅，露出几处沙洲，白鹭单足立在浅滩上，像散落的宣纸。郭文涓忽然驻马，望着远处层峦："太白《别匡山》中'晓峰如画碧参差'，可是此景？"戴仁顺着他目光望去，但见群山如黛，最高处一峰独秀，笔直插向苍穹。

"正是小匡山。"戴仁抚须道，"那山顶平台便是读书台。幼时听塾师说，太白在此读书，烛火彻夜不灭，山下人望之如星子悬在山巅。"书童在后头噗嗤笑了："莫非真成了神仙？"郭文涓却正色道："谪仙人原就该住在星辰里。"

山道渐陡，石板缝里钻出毛茸茸的蕨草。转过一道岩壁，忽见几株古松盘踞如龙，松下石坪开阔，正中立着块青石碑，碑上"读书台"三字已有些模糊。戴仁从书童手中接过酒囊，洒了些在碑前："太白诗云'莫怪无心恋清境'，到底还是恋过的。"

郭文涓却走到崖边。秋风掀起他衣袂，脚下云气浮动，隐约可见武都镇瓦舍参差。他忽然轻拍岩壁："西岭兄，你听。"松涛声中，竟有叮咚泉响自岩缝传来，恍若瑶琴。戴仁笑道："这'书箱岩'传说是太白藏书所化，你敲的怕是《长短经》的竹简。"

午后阳光将石碑照得发亮。书童已研好墨，郭文涓执笔而立，却迟迟未落。一阵风过，松针簌簌落在砚台里，他忽然道："太白当年在此读书，可曾想过千年后有人寻他？"笔锋触及石碑时，墨迹竟有些颤："秋日同戴西岭游大匡山觅李太白读书台怀吊四首..."

戴仁看他写下"百代才华惊白眼"，不由念出声来。山风突然大作，卷起满地枫叶，如散落的诗笺。郭文涓的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笔下却愈发沉稳。写到"仙魂应绕野云闲"时，一滴松露正落在"闲"字最后一勾上，墨色顿时洇开，像朵小小的青莲。

日影西斜时，题诗将毕。戴仁忽然从怀中取出个布包："上月去金光洞所得。"展开是块赤红山石，形成笔架形状。郭文涓会意，将石碑最后一角空白处题上"闽中郭文涓偕江油戴仁同谒"，接过山石压在碑前。

归途中，二人在山腰歇脚。暮色里，读书台已成剪影。郭文涓忽然轻声道："西岭兄，你说我们今日题的诗，千年后可还有人来看？"戴仁正俯身捡拾一枚银杏叶，闻言笑道："不如问问山下那株老槐——它见过太白，见过杜光庭，今日又见了我们。"

山脚村落已升起炊烟。某个仰头饮水的农人忽然指着山顶惊呼，众人望去，但见夕阳将读书台染得金红，碑石反射着霞光，竟似燃起一簇火焰。这火光持续到星子初现才渐渐隐去，后来县志里便多了条"嘉靖戊申秋，读书台夜放红光"的记载。

回城路上，郭文涓的马鞍袋里多了包泥土——戴仁说这是书箱岩下的土，种兰最宜。而戴仁袖中则多了页诗笺，上面墨迹未干："指点长庚霄汉迥，元扃何处锁青莲。"夜风吹动笺纸，那"锁"字的一竖微微斜出，像把欲开的钥匙。

李白读书台祠历史上经多次重修，最近一次是清中期。李白读书台是全国著名的文化场所，接待过无数知名文化人士，为什么郭文涓能独享题字读书台殊荣并留存至今呢？我想原因应该是他的德才表现及历史评价上。郭文涓在保宁为政清简，不扰民，颇受民众爱戴。郭文涓是闽中诗派的佼佼者，赢得许多人对他的赞许。林燫赞美他的诗是“古田前有翠屏，后有东皋。”翠屏，即张以宁。林燫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官至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还有福州名诗人林世璧，人称天才蹀躞，恃才自傲。在三山诗社，客问世璧，海内孰可与谈诗者？世璧瞠目良久，曰：“独郭穉源耳！”郭文涓还是孝子，他把父亲接到保宁居住达五年。在蜀中有孝行清节之誉，后来他于隆庆元年奉诏，进阶朝列大夫，从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