茑萝松

梅香浅语

闲暇之余，我喜欢种上几盆花草，既装点了居所，又打发了时光。这茑萝松叶翠花美非常惹人喜爱，又极易栽培，它不择地而生，墙角、石缝、篱边，随处可活。撒几粒种子在盆中，不数日便抽出细嫩的茎来，其叶更细，羽状分裂，如绿玉雕成的一片片小梳子，在风中微微颤动。它不需肥，不索水，只要给点儿阳光，便缠绵地织出一片绿云，攀爬成一片锦绣，将生活点染得生趣盎然。

茑萝松的藤，极细极柔，却带着股倔强劲儿。春风里，它从土中钻出，初时不过寸许，茎上生着细细的茸毛，怯怯地探着头。及至夏至，便一天一个样地窜起来，见着竹竿、篱笆，或是邻家的矮墙，便伸出卷须，牢牢缠住，一节一节地往上攀。它的藤，碧绿中带着点紫晕，像少女手腕上缠的丝线，在日光下泛着微光。

它的叶是最有趣的。羽状复叶，裂作细丝，如绿孔雀的尾羽散开。待到盛夏时节，五角星似的小花便次第绽放，花开在叶腋，薄如绡纱，深红者如溅血，浅红者似晕粉。最妙是晨开暮合，日日如此。我曾晨起看它，花尚未开，约莫辰时，忽见花苞轻轻一颤，五片花瓣便次第展开，露出金蕊，娇怯怯地，像有点不好意思。及至日落，它便微微合拢。

古人唤它"茑"，说这是寄生之草，依附他木而生。又唤"萝"，大约是因它如少女的裙摆般优雅。我倒以为它比任何名花都更通人性：你待它好，它便越发精神；若数日不浇，它也不嗔不怨，只将叶子微微卷起，显出几分矜持来。秋深时，花落结子。荚果椭圆，初时青，渐转褐，最后裂开，蹦出三五粒黑籽，圆溜溜的，像极了雨滴落进土里。这籽落地便睡，来年春风一吹，又挣出嫩芽来，周而复始。

最妙的是月夜观茑萝。月光将它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藤是藤，叶是叶，花是花，全成了写意的水墨。偶有夜风经过，那影子便活了，仿佛一位宽袖的隐士在篱笆上舞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古书上说"茑与女萝，施于松柏"——这柔弱的小草，原是要借松柏的筋骨，来完成自己的夭矫的。

这茑萝松，不择地而生，瘠土可活，墙缝亦能生根。既不喜肥，也不娇气，偏生开出的花，倒比许多名种还要耐看。人们说它是"绕篱爬的娇客"，我却觉得，它更像是那等看透了繁华，却依然好好地活着，该开花时开花，该结子时结子，不卑不亢，自得其乐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