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传奇》（中篇小说）

梦里阡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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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上接十七章）

吴伯哪里肯让一个小姑娘轻易看穿自己的心思，忙不迭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忧心那些歹人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公子挂怀！”姑娘的绛色裙裾在风中微微摆动，“已招惹了这些地痞，便没有退避的道理，更无须畏首畏尾！”言语间倒像是早有成竹在胸。

吴伯见她这般气定神闲，心下稍安：“姑娘既有万全之策，倒是小可多虑了。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是什么？”姑娘黛眉轻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姑娘独身一人，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该多留个心眼才是。”

“公子且放宽心。”姑娘轻笑一声，鬓间步摇在夕照中闪着微光，“在这六安地界，还无人敢触丰家的霉头！”

“丰家？”二字入耳，吴伯如遭雷击。记忆里那个与巫家不共戴天的仇家不也姓丰？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可转念又自嘲起来——天下同姓者何其多，岂会这般凑巧？

“怎么？公子竟也识得丰家？”姑娘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

吴伯慌忙摆手：“在下随家父昨日方至贵宝地，姑娘切莫误会，在此地并无故旧。”素色长衫的袖口被攥出几道褶皱。

“原是初来乍到，难怪不知。”姑娘莞尔一笑，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说了这半日，倒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吴伯正要作揖答话，忽闻街角传来妇人呼声：“玉儿、玉儿！老爷派人满城寻你，怎的还在此处耽搁！”

“这就来！”唤作玉儿的姑娘匆匆侧身行礼，绯色绣鞋踏着青石板急急去了，徒留一缕暗香萦绕。

吴伯怔在原地，懊恼竟未及问清姑娘芳名。然“丰家”二字却在心头盘桓不去。他略一思忖，循着渐远的脚步声悄然尾随。为掩行迹，特意隔开十余步距离，屏息穿过市集。

进入城区，前头主仆二人忽地加快脚步，在蛛网般的巷弄间几个转折，竟如游鱼入海般失了踪影。吴伯顿足四顾，青砖灰瓦间唯有暮色渐浓。他抬手轻击额角，自嘲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两个女子戏耍，若传扬出去当真贻笑大方。

正自懊丧间，抬首忽见一座深宅大院巍然矗立。门楣上鎏金匾额明晃晃书着“丰宅”二字，在暮色中灼灼生辉。吴伯揉眼再三确认，心下暗惊，待要近前探查又恐打草惊蛇，只得暂且退去。

回到客栈时，但见父亲吴思严正倚门翘首，花白须发在晚风里飘摇。见儿子平安归来，老人长舒一口气，颤巍巍扶着门框坐下。

吴伯忙将日间奇遇细细道来，说到“丰家”二字时，吴思严猛地从藤椅上弹起身来，茶盏“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天下同姓者众......”老人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椅背，青筋暴起如盘根老松。吴伯望着父亲骤变的脸色，心头疑云更甚——这“丰家”二字，怎就似一柄利刃，生生劈开了父亲强撑多年的从容？

第十九章

未料伯儿误打误撞间，竟探得丰姓大户的踪迹。吴思严呷了口茶，眼底翻涌的波澜转瞬平息，他摩挲着茶盏边缘沉吟道：“十八载追查，丰氏确是心头之刺。然此丰未必即彼丰，诸多关节尚未分明，须得慎之又慎，切莫牵连无辜。”

父子二人辗转反侧，更漏声里捱到鸡鸣。吴思严索性披衣而起，轻取墙上乾坤震邪剑，趁着浓重夜色悄然离客栈。毛坦厂街已零星亮起灯火，挑担的脚夫与推车的菜贩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剪影。转过街角，忽见巍峨宅邸矗立眼前，黛色院墙足有三丈余高，徽派马头墙层层叠叠，将十数亩庭院遮得严严实实。

古檀虬枝斜出墙头，吴思严提气纵身，青衫在晨雾中划过弧线，落地时竟未惊动半片落叶。高墙内别见洞天，七进院落次第铺展，后宅依山势隐入苍翠。他伏在檐角屏息凝望，见前院杂役执帚洒扫，中庭灶房炊烟袅袅，却始终未见关键人物。

大户人家，除了专门守夜的人和狗外，还会暗设不少机关，误入机关的人不死即残。有些大户为了加强戒备，还专门养了鹅群。因为鹅的听觉系统极为发达，狗的听力远远比不上鹅。一旦有人靠近，鹅群会立即发出‘昂昂’的叫声，就连传说中的黑白无常造访，也逃不过鹅的听觉系统。但凡有响动，躲过人、避开狗，却很难逃过鹅群的警觉。吴思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他静静地观察着院内的一切，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终是翻身落回街巷，快步离开。回来时特意绕至东市，提着油纸包裹的蟹壳黄烧饼推门而入，伯儿正在收拾床铺，还以为父亲只是早起买早点了，并未觉察父亲是半夜出门的。突然，伯儿转身见父亲一手拿着早点，一手提着乾坤剑，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父亲昨夜去做了什么！

吴伯赶紧接过父亲的乾坤剑，另一只手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早点，扶着父亲坐下。急忙为父亲打来洗脸水。虽然父亲没有透露昨晚的任何消息，但伯儿知道父亲一定是一夜未眠，便让父亲在家休息，白天由他去门探探消息，毕竟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经过一夜的折腾，确实感到有些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