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十三陵正门大宫门,又称大红门</p> <p class="ql-block">近日在书橱里翻寻到38年前在北京十三陵博物馆参观时购买的书藉,拍的照片以及门票等,由此算来,定陵考古发掘已过去70年了。</p><p class="ql-block">定陵是新中国第一座由政府主导,主动发掘的帝王陵墓,成败得失,莫由一衷,以至从此以后,历代帝王陵寝的发掘成为禁区。本篇将回顾当年发掘立项,发掘过程,后期遭遇以及人物轶事等等,希冀给诸位有可读之处。</p><p class="ql-block">(1987年2月下旬在十三陵的照片,门票及购的书藉)</p> <p class="ql-block">一,吴晗发起向国务院提交发掘明长陵的请示报告并得到批准。</p> <p class="ql-block">上图左:郑振铎,1898.12.19出生,原藉福建长乐。中国现代文学家,社会活动家,文物收藏家,鉴定家,考古学家,藏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曾任清华大学教授,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教授。1950年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1954年任文化部副部长兼文物局局长。明陵发掘主要反对者之一。1958.10.17在出访途中因飞机失事殉难,享年60岁。</p><p class="ql-block">上图中:夏鼐,1910.2.7出生,浙江温州人。清华大学历史系毕业,留学英国,1939年获伦敦大学埃及考古学博士学位。1950年一1985年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所长,名誉所长。曾获英国学术院,德意志考古研究所,美国全国科学院等七个外国最高学术机构颁发的荣誉称号,,人称“七国院士”。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考古学家,埃及学家,新中国考古工作的主要指导者和组织者,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明陵发掘主要反对者之一。1985.6.19去世,享年75岁。</p><p class="ql-block">上图右:吴晗,1909.8.11出生,浙江义乌人。清华大学毕业,曾任云南大学教授,西南联大教授,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文学院长,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北京市历史学会会长,北京市副市长。中国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现代明史研究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明陵发掘的主要创导者。1969.10.11文革中含冤逝世,享年60岁。</p> <p class="ql-block">1955年10月4日,国务院秘书长习仲勋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刚收到的报告:</p><p class="ql-block">关于发掘明长陵的请示报告</p><p class="ql-block">国务院:</p><p class="ql-block">在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伟大成就的今天,我们的文化事业也得到了飞快发展,为进一步加强和繁荣社会主义文化事业,我们请求对十三陵中的明朝统治者朱棣的长陵进行发掘。</p><p class="ql-block">封建统治阶级的帝王,死后陵墓中都有大量殉葬品。朱棣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儿子,他在世时迁都北京,是十三陵的首陵,殉葬品可能多于其他陵墓。通过对长陵的发掘,以活生生的事例和实物,进行历史探索,并可利用这些器物,进一步开展对明朝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史实的研究,更好的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p><p class="ql-block">陵墓发掘后,就原址建立博物馆,将出土器物整理陈列。以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的“古为今用”的方针,向广大人民群众进行阶级教育,可进一步认清封建统治阶级的反动丑恶面目,加强对伟大社会主义祖国的热爱,同时也可增加首都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内容。</p><p class="ql-block">当否,请批示。</p><p class="ql-block">郭沬若,沈雁冰,吴晗</p><p class="ql-block">邓拓,范文澜,张苏</p><p class="ql-block">1955年10月3日</p><p class="ql-block">习仲勋看罢报告,觉得事关重大,立即批转主管文化的陈毅副总理并呈报周恩来总理阅示。</p><p class="ql-block">消息传开,文化部文物局局长郑振铎,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夏鼐大惊。当他们得知这份报告的发起人是北京市副市长吴晗时,便急忙前来劝阻并希望其收回报告,一场纷争由此开始。</p><p class="ql-block">吴晗的观点:出土器物是最可靠的历史资料。我们发掘长陵后,可利用明成祖的随葬器物,进一步开展对明朝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史实的研究工作。同时将出土文物整理后,就地建立博物馆,对首都人民进行历史唯物主义教育,增加首都人民的文化生活内容……”“全国已经解放五六年了,有老一辈的考古专家,也有新培育的一批大学生,从人力物力都有条件胜任这项巨大的工程。”</p><p class="ql-block">郑振铎反驳说:“我国目前考古工作的技术水平还难以承担这样大规模的陵墓的挖掘工作,出土的文物在保存复原方面的技术也不过关,如此规模庞大的陵墓发掘和出土文物的保存,就连世界上技术先进的国家也会感到头痛……”。</p><p class="ql-block">夏鼐则说:“眼下全国都在大规模的搞基本建设,考古人员严重不足,今天西北告急,明天东南告急,我们的人全所出动,配合基建还应付不了局面,又怎能主动发掘皇陵呢?再说出土的许多古物都要保存和复原,这方面的人手更少。你应该从全国考古工作的轻重缓急来考虑问题,不能以明史专家的角度来安排发掘工作。”</p><p class="ql-block">双方各执一词。吴晗怕风云不测,立即找郭沬若,邓拓等,通过不同方式对中央领导人加紧做宣传鼓动工作。与此同时,郑夏也间接向中央提出了自己的不同观点。</p><p class="ql-block">五天之后,周恩来总理作出裁决并在报告上签字:</p><p class="ql-block">同意发掘。</p><p class="ql-block">1955年12月初,在吴晗的鼎力主持下,成立了“长陵发掘委员会”,成员为:</p><p class="ql-block">郭沬若:中国科学院院长;</p><p class="ql-block">沈雁冰:文化部部长;</p><p class="ql-block">吴晗:北京市副市长;</p><p class="ql-block">邓拓:人民日报社社长;</p><p class="ql-block">范文澜: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所长;</p><p class="ql-block">张苏: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秘书长;</p><p class="ql-block">夏鼐: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p><p class="ql-block">郑振铎:文化部文物局局长;</p><p class="ql-block">王昆仑:北京市副市长。</p><p class="ql-block">长陵发掘委员会下设一个考古工作队,其成员姓名及概况如下:</p><p class="ql-block">赵其昌:队长,28岁,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p><p class="ql-block">白万玉:副队长,58岁,小学毕业;</p><p class="ql-block">于树功:队员,52岁,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p><p class="ql-block">刘精义:队员,23岁,南开大学历史系肄业;</p><p class="ql-block">冼自强(17岁),曹国鉴(18岁),庞中威(19岁),李树兴(19岁),王杰(19岁),均为初中毕业的队员。</p><p class="ql-block">既然发掘明陵已成定局,考古研究所副市长并主管业务的夏鼐,责无旁贷地承担起相关的领导工作。他催促他的学生,工作队长赵其昌尽快赶赴明陵调查。</p> <p class="ql-block">二,十三陵和定陵概述</p><p class="ql-block">十三陵是明王朝迁都北京后13位皇帝陵墓的总称,位于北京昌平区天寿山主峰南麓。自1409年(明永乐七年)开始营建,至清顺治初年至,前后长达230年,占地面积40万平方千米。1961年列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3年7月3日被列为联合国《世界遗产名录》。</p><p class="ql-block">明长陵是明十三陵的第一陵,是明成祖朱棣和仁孝文皇后徐氏的合葬墓,位于陵墓群的中心位置,属于十三陵中建筑规模最大的三座帝陵之一,营建时间最早,用料严格考究,施工精细,工程浩繁,营建旷日持久,仅地下宫殿营建就历时四年。</p><p class="ql-block">定陵是明皇家的第10座陵,即明朝第13位皇帝神宗显皇帝朱翊钧(年号万历)的陵墓,同时还葬有他的两位皇后,位于长陵西南方,建于1584一一1590年(万历十二年至万历十八年)。主要建筑有祾恩门,祾恩殿,宝城,明楼和地下宫殿等,占地18.2万平方米。地面建筑曾先后遭到李自成农民起义军和满清铁骑的焚毁。它是十三陵中唯一一座被发掘了的陵墓。</p><p class="ql-block">(下图一,明长陵;下图二,明定陵)</p> <p class="ql-block">三,放弃长陵发掘,改为发掘定陵的缘过程。</p><p class="ql-block">1955年最后的一天,赵其昌与探工赵同海携带考古专用工具,冒雪来到十三陵。当时,十三陵没有客栈,他们只好借宿在一个农民小茶馆里,两个人双腿交插睡在一条宽板凳上,过了两夜。</p><p class="ql-block">发掘工作的关键,是要找到长陵地下宫殿的入口。白天,赵其昌两人围绕规模宏大的长陵的宝城,宝顶,上上下下跑了二天,找不到可供参考的线索,又在明楼后的宝城内打了两个探眼,全是填土,没有生土比较,无法确认地下宫殿入口,只得回京向吴晗和夏鼐汇报。</p><p class="ql-block">第二年春节后,赵其昌率领工作队二上十三陵,开始分头探访十三陵周边住户。这些住户大多数是祖祖辈辈的明帝陵的守陵人后代,查访的第三天,赵其昌从一富农家中得到一本《陵谱》,然而读过之后,颇为失望,《陵谱》记载的全是臆说传闻,毫无史料价值。</p><p class="ql-block">有一天,当地公安警察得到村民举报,以为赵其昌一伙是盗墓贼,差一点产生误会。而赵其昌从中得到启发,能否从被抓住的盗墓者口中得到一些线索,遂到昌平县监狱审问盗墓贼。审问之后亦很失望,他们只是鸡鸣狗盗些小墓,从未敢沾手长陵之类的大墓。除非像孙殿英那样的大军阀,架起机枪动用工兵,启动炸药爆破,才能将乾隆和慈禧墓炸开。</p><p class="ql-block">春节后的两个月很快过去了,一无所获的赵队长只能返京向吴晗和夏鼐汇报,三个人都一愁莫展。这时,赵其昌顺口冒出一句:“吴副市长,长陵太大了,能不能找个小的,试掘一下?”吴晗和夏鼐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同意赵其昌再去十三陵探寻。</p><p class="ql-block">这一天,赵其昌来到定陵,人困马乏之际,点上一支香烟,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红色高墙。他突然发现,在离地3米高的城墙上方,几块城砖塌陷下去,露出一个直径半米的圆洞。赵其昌紧紧盯着这个黑乎乎的洞口,心脏剧烈地跳动。</p><p class="ql-block">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查访时,一个老乡说过的话:“长陵西边说不准是哪座陵墓,城墙外面塌了一个大洞。村里百姓遇到土匪绑票,日本鬼子抢烧,就把人藏在里面……”这个洞如果是真的,必有文章可做!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p><p class="ql-block">赵其昌和两名队员撒腿向洞口跑去。附近没有梯子,也找不到大块石头和木料,两个队员蹲下身:“来吧,蹬着我们的肩膀上去看看,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三个人组成一个“矗”字,沿着城墙慢慢地升高。正午阳光照在洞口,里面景物若隐若现,像是一个门券的上端,又似乎难辨真伪。赵其昌决定立即向领导夏鼐汇报。</p><p class="ql-block">尽管夏鼐在发掘明陵的问题上持有异议,但一经决定,作为新中国考古界的首席权威,他当仁不让地全力以赴投入发掘的具体指导工作。夏鼐一接到电话,立即带着几位年轻的考古工作者,驱车赶到定陵。</p><p class="ql-block">夏鼐站在人梯上,又认真地察看了一遍,还不时地用探铲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洞中的砖石。回到地面,夏鼐沉思片刻说:“据我观察,里面的砌砖不像是原来筑成的,有再砌的痕迹,可能是一个门券的上缘”,又自言自语地说:“定陵的历史有300多年了,可能因为原砌和后砌的两层砖之间衔接不紧,经过风吹雨打,外面的砌砖,也就是后来砌成的砖墙塌陷了。”这时,有人提出:“如果真的是券门上缘,那它很可能就是入葬的通道。”夏鼐不露声色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说完,即同赵其昌驱车回北京对吴晗说:“我看是一条极有希望的线索,像是通往地下玄宫的入口。”</p><p class="ql-block">公元1956年5月19日上午7时正,从附近村庄选中的38位民工和发掘队成员齐聚一堂,队长赵其昌拍下了动工前的第一张照片。中国历史上破天荒的以研究为目的,有组织,主动地用考古学方法对皇陵的科学发掘正式动工。副队长白万玉一声令下:“开始!”民工大队长王启发弯腰扬臂,挖下了第一锹土。发掘地点就在定陵的宝城内侧,即城砖脱陷处,测好位置,钉上木桩,拉上绳子,立上木牌,墨书大字“T1”,开始第一条通往地宫的探沟开挖。</p><p class="ql-block">刚开始的一个多月,工作进展极为顺利。在塌陷的缺口下面,露出了一个用大城砖垒起的大门,被认为是帝后棺椁入葬经过之地。但继续挖掘,则迷失了方向。考古队商量后,决定挖掘第二道探沟。然而至8月上旬,还是没有找到地宫的通道。考古队和民工一筹莫展。</p><p class="ql-block">8月的一天晚上,突如其来的雷雨倾盆而下,雷声如惊天霹雳,闪电切开迷蒙的苍穹。第二天清晨,探沟内都是浑浊的泥水,有人急匆匆地边跑边喊:“明楼的坐兽被雷劈掉了!”惊讶,迷惑,愕然,大家奔到明楼前,目睹明楼前檐右角上的石兽果然被击落摔在地上。</p><p class="ql-block">不到半日,又有可怕的消息传来:看守定陵的农民谷永中被雷火劈死;张利被劈成重伤;裕陵村的一个中年妇女去草垛拿草时,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一个神婆用银针对准她的“人中”猛力扎下后,中年妇女怪叫着蹦将起来,在大街上边跑边喊:“定陵来了一伙人,要掘我的老窝,我呆不下去了,哎呀,救救我……”没过两天,工地上来了一个疯婆子,白发披肩,蓬头垢面,身穿破烂不堪的桃花色大褂,形同妖怪,她疯疯癫癫地在工地上来回游串,见人就躬身作揖:“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不敢害人,再不敢了……”大家见了,不禁毛骨悚然。紧急着,定陵周围的村庄,也不时传来女人们中“撞克”和“狐仙鬼魂附体”的可怕消息。昭陵村一个发掘定陵的民工,找到赵其昌,几乎哀求地说:“赵先生,我老婆在家中邪了,锅碗瓢盆全砸了,你快去帮忙镇镇吧!”赵其昌到了那家,捡起一块砖头,到女人面前大吼一声:“姓赵的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其声传出,如同炸雷!女人吓得呆愣着不敢动弹,由此,才将迷信谣言镇住了。这时候民工们也受到了影响,请假的,消极怠工的经常出现,经过考古队员们反复做工作,才有所稳定,但尚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将民工思想初步做通了,9月开始,挖掘工作得以继续。9月2日,民工栾世海一镐下去,传来钝器的撞击声,刨开积土,一块石头露了出来,他大叫:“上面有字!”经气喘吁吁地赶来的赵其昌仔细辨认,上面的字是:</p><p class="ql-block">此石至金刚墙前皮十六丈深三丈五尺</p> <p class="ql-block">(上图:通向金刚墙的小石碑;下图:发掘定陵的第二条探沟)</p> <p class="ql-block">在浩瀚的明朝史料中,对于陵墓的建制,只能找到一般概况纪录,如陵墓的建造年代,规模,用工用料,花费银两等,至于地下宫殿的形制,结构,史料绝不记载,这是明朝一项极为严格的制度。</p><p class="ql-block">没有史料可循,大家只能在挖掘到的石碑上猜想。身为民工队长的王启发说:“石碑上的丈数,一定是通向地宫的长度。”“那就是打开地宫的钥匙了?”有人附和说。又有人提出异议:“不对,皇帝怎会那么傻,明明白白地写出来,让人去挖他的老窝?说不定是大臣们捣的鬼,埋下这块迷路石,把人弄迷糊。”马上又有人说出了极为恐怖的见解:“这块石碑指的是地宫暗道,如果照石碑指的方向走下去,肯定是走上绝路,被暗道机关中的毒箭射死。”</p><p class="ql-block">正在众说纷纭时,曾经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副队长白万玉认为,这是工匠留下的标记。赵其昌从中得到启发说:“定陵是万历皇帝生前预先营造的。建成后,他并没有死,只好把墓室关闭,封严墓道,等到他死后才重新掘开。而这块小石碑是工匠们怕以后找不到墓道,才偷偷留下的。否则,一旦皇帝死了,下葬时找不到墓道,那就有杀头之罪!”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看来,万历皇帝在劫难逃了。</p> <p class="ql-block">四,明朝之亡,实亡于万历,而非崇祯。</p> <p class="ql-block">(上图:明神宗显皇帝朱翊钧像,年号万历,享年58岁,自1573年至1620年在位共48年,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死后葬于定陵。)</p><p class="ql-block">万历皇帝朱翊钧10岁坐上龙椅,开始的10年,在名相张居正实际当政时,开创了万历中兴的大好局面。而张居正死后,朱翊钧对张居正进行的改革进行清算,朝政出现倒退。</p><p class="ql-block">更严重的是朝廷出现国本之争。朱翊钧不想按常规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倾向于自己宠爱的郑贵妃所生的儿子朱常洵。此事受到众多大臣的激烈反对而未遂。一气之下,朱翊钧不再过问朝政,二十多岁就开始不上朝,国家几乎停摆。尽管臣僚们的奏章不断送来,但朱翊钧已懒得批阅,甚至连朝廷高级职位的长期空缺,万历也不派人替补。</p><p class="ql-block">当时朝廷内阁有王锡爵,赵志皋和张位三名阁臣,由于各自的原因很难担任首辅,经过奏请,又补进沈一贯,陈于陛二人。随后,王锡爵去职,赵志皋告病,张位因得罪皇帝而罢职闲居。再之后,陈于陛又因病归天,这样一来,堂堂内阁仅剩沈一贯一人了。偌大的帝国朝廷,每天的军政要务须待处理的,少说也有几百件之多,繁忙如此,沈一贯一人当然无法胜任。为此,沈频频上疏恳请补进阁臣,却始终不见下文,一拖就是5年。最后,沈一贯因操劳过度而病倒在寓所,仍未见到补替人员。但紧急公务仍无法推脱,沈一贯只能抱着病体在家操办。内阁府从此无人主持政务,中国皇朝内阁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关门上锁。</p><p class="ql-block">沈一贯在阁12年,独掌阁务竟达7年。更不可思议的是,帝国首辅12年中,只见到万历皇帝两次面。万历三十年七月,经沈一贯一再苦请,万历才钦点朱赓和沈鲤入阁,阁臣总算有三人了。但好景不长,四年之后,沈一贯与沈鲤同时去职,又只剩朱赓一人。朱赓所上谏言却“十不下一”,为此常遭下属嫉讽。朱赓上不敢劝皇上,下不能取信诸臣,只能在家称病不出,内阁再次关门。至万历三十六年,74岁的朱赓忧愤成疾,耗死在任上。他比沈一贯更不如,他作为阁臣6年,首辅2年,竟没有见过皇上一面。随后,万历谕命于慎行,叶向高,李廷机三人入阁,另将王锡爵再度被召,拟为首辅。王尚未赴任,77岁时在家中死了。于慎行也因身患重病,上任7个月后便死了。而李廷机入阁不久,即遭其他官员参劾,他只得躲在家中坚卧不出,后又逃到郊外荒庙,并三次上疏皇上,才恩准辞职。如此一来,内阁又只剩叶向高一人。此时,由于中枢长期缺员,党势渐丰,国力大减。而叶向高大事不敢作主,小事不能措处,欲干不能,欲退不允。他上疏皇上:“臣孤身暮年,东撑西持,力竭心枯,泪尽以致以血。”即使这样的哀情,仍不能打动万历皇帝的铁石心肠。叶只得连连上疏“臣自受事以来,未能荐一贤,行一事,挽回一弊政,消弭一衅端,碌碌浮沉贻忧宗社已六年矣!”这样延耗了七年,直到叶称病不出,内阁闭门,万历才令其致仕。在叶向高去任之前,经他苦请,万历在四十一年九月令方从哲,吴道南二人入阁,但四年之后吴道南去职,内阁又只剩方从哲一人独掌,直至万历四十八年朱翊钧驾崩。</p><p class="ql-block">万历从15岁起就开始贪酒,受过张居正的劝诫;后又发生酗酒杀人事件,受到李太后的严厉斥责,还写过“罪已诏”。但因立太子不顺,无聊苦闷,“陛下每餐必饮,每饮必醉,每醉必怒,左右一言稍违,辄毙杖下,外庭无不知者”(御史冯从吾奏章文)。</p><p class="ql-block">万历广选上千淑女,且整日周旋其间。郑贵妃与他恩爱如胶似漆,却并不能独占枕席,他的八子十女为八个不同的女人所生,足以证明他的好色。万历在谕旨中说:“朕自夏感受湿毒,足心疼痛,且不时眩晕,步履艰难。”冬季再传谕旨:“朕昨感风寒不时动火,头目眩晕,腿足疲软。”这个“头目眩晕”正是酒色过度,精气亏损的症状。</p><p class="ql-block">朱翊钧极为贪钱,他亲政之后,立即查抄了大太监冯宝,首辅张居正的家产,查抄所得,全部搬进皇帝内宫。接着,他又挑选宦官担当“矿盐税使”,将国家最主要的两大块税收据为己有。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朝廷,太监和当官的贪污成风,中饱私囊,弄得民不聊生,天下纷乱。</p><p class="ql-block">从万历十七年始,到万历四十八年七月的31年时间内,朱翊钧不仅不视朝,不祭天,不拜祖,就连大臣们的奏章都懒于过目,更谈不上亲自批阅。“难识君王真面目,三十余载匿深宫”,大明王朝的航船只能全凭自身惯性飘摇前行。万历皇帝驾崩后,其长子朱常洛继位仅一个月,又驾崩。后由熹宗悊皇帝朱由校接任,也只有短短七年,又撒手尘寰。到崇祯皇帝朱由检接收时,明王朝气数已尽,在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和清王朝的两面夹击下,至1944年终于江山易主。</p><p class="ql-block">万历皇帝百年之后,人们用八个字为他盖棺定论:酒色财气,四病俱全!</p> <p class="ql-block">上图:朱由检,明朝第十六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年号崇祯。</p><p class="ql-block">下图:崇祯皇帝上吊处:北京煤山。</p><p class="ql-block">崇祯皇帝朱由检上任之初,勤于政事,厉行节俭,铲除权宧魏忠贤及其阉党。然而,大明王朝己日薄西山,为官者结党营私,贪污成风,国库空虚。内有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攻城掠地,外有满清铁骑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终至亡国。</p><p class="ql-block">凭心而论,崇祯皇帝不好酒色,力图王朝中兴。然志大才疏,刚愎自用,生性多疑。朱由检将亡国归咎于“诸臣误国,”自谓“朕非亡国之君。”他根本没有想过,是他的祖爷爷万历皇帝挖下的坑太深了,让他不自觉地跳下去,陷入灭顶之灾。</p> <p class="ql-block">五,拆除金刚墙,玄宫初露</p> <p class="ql-block">(上图:拆除金刚墙现场)</p> <p class="ql-block">1956年9月19日,太阳刚刚落山,工作队成员和民工们已全部来到金刚墙前,十几盏汽灯照得现场十分明亮,梯子已搭上金刚墙,等待考古史上一个伟大时刻的到来。</p><p class="ql-block">赵其昌爬上梯子,环视身后,摄影,拍照,绘图,记录,测量,编号等工作的同志,都手执工具,兴奋而肃静,精神抖擞地整齐待命。“一切准备好了吗?赵队长最后一次发问。</p><p class="ql-block">“等一等!”队伍后面传来喊声,只见民工大队长王启发满头大汗地奔来,他掀开挎着的篮子上面红布,提出两只鸡,举起菜刀,寒光闪过,两只鸡头滚落梯下鲜血喷吐而出。王启发将菜刀在梯子上蹭蹭,笑着对白万玉老人说:“白老,你昨天晚上不是让我小心暗器吗,我问了村里几个老人,他们都说鸡血避邪,只要杀上两只鸡,什么暗器都能躲过去。”白万玉老人才想到,昨晚的一个玩笑,纯朴的农民当真了。不过也好,至少他们得到了心理安慰,干活会顺利些。</p><p class="ql-block">等到夏鼐从城里赶到,又试了电影摄影的发电机,照得金刚墙如同白昼,夏鼐示意:“好吧,开始!”这时,赵其昌已蹲在梯子顶端,挥起特制铁铲,对准“圭”字形顶部的第一块城砖砖缝,轻轻的撬起来,王启发也爬上梯子:“来,咱俩一起撬。”</p><p class="ql-block">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摄影机唰唰地不停转动,开始记录下令人难忘的时刻。</p><p class="ql-block">当砖缝撬松,赵其昌两手抓住,将48斤重的城砖向外慢慢抽动,最后憋足力气,猛地向外一拉,当宽厚的城砖全部从墙中抽出时,夏鼐大喊一声:“当心毒气!”话音刚落,只听“扑”的一声闷响,如同匕首剌进皮球,一股黑色的浓雾从洞中喷射而出,紧接着又发出“哧哧”的怪声,就像夜色中野兽的嘶叫,令人不寒而栗。</p><p class="ql-block">“快趴下!”白万玉老人喊道。</p><p class="ql-block">赵其昌抱住城砖,就势趴在梯子上,低下头一动不动。</p><p class="ql-block">黑色的雾气伴着怪叫声仍喷射不息,一股霉烂潮湿的气味在金刚墙前弥漫开来。雾气由黑变白,渐成缕缕清烟,由下向上飘浮,人群被这股剌鼻的气味呛得阵阵咳嗽,大家赶紧捂住嘴。</p><p class="ql-block">赵其昌将砖递给王启发,咳嗽着跳下木梯,眼中流着泪水。夏鼐指着飘渺的雾气说:“这是地宫三百多年积聚的腐烂发霉物质的气体,只要放出来,人就可以进入地宫了。”</p><p class="ql-block">雾气渐渐稀少,王启发等人爬上梯子,继续抽动城砖,下面的人接力传递。夏鼐为城砖编号,绘图,拍照,记录也同时进行。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摄影师也选择最佳角度,进行实况拍摄。</p><p class="ql-block">当城砖抽到15层,洞口已有2米多高,夏鼐宣布停拆,爬上梯子,打开手电筒向内照去。手电筒的微光在漆黑一团的洞内如同萤光,什么景物都照不清。他向里扔了一块小石头,传来清晰的落地声。赵其昌主动请缨:“夏老师,我下去看看吧。”</p><p class="ql-block">赵其昌戴好防毒面具,扎紧衣服袖口,腰系绳索,手持电筒。白老叮嘱道:“要是洞中无事,,你就打一道直立的手电光上来。如果有意外,你就拉动绳子,我们想办法救你。”</p><p class="ql-block">赵其昌手撑洞口,跳下下去。接着许久没有声音,白万玉心头一紧:“完了!”他问夏鼐:“怎么办?”夏鼐皱了皱眉头说:“再等等看。”王启发找来几根绳子,急切地对夏鼐说:“快进去救人吧,再晚赵其昌就没命了!”正在焦急万分之际,洞内刷地射出一道电光!人们才松了一口气。</p><p class="ql-block">紧接着,放好梯子,夏鼐,白万玉和考古队员头戴防毒面具,腰缚绳子,一个个鱼贯而下,与赵其昌会合。赵其昌用手电照着甬道上的腐朽木料说:差点被它们扳倒。</p><p class="ql-block">大家打着手电筒,在漆黑死寂的洞穴内摸索前行,不时踩着木料绳索,发出响声。每个人百倍警觉和小心,心脏都加快了跳动。洞内空间很大,摸不到边缘,看不到尽头,充斥着黑暗与腐烂霉臭之味。</p><p class="ql-block">30多年后,查到赵其昌当年的一篇日记中,是这样描述自己的心境:“地宫里静悄悄,黑糊糊,雾茫茫。太寂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发毛,发懵,发怵,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与凄凉之感渗入骨髓。”</p><p class="ql-block">不知道摸索了多久,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考古队员刘精义和冼自强几乎同时喊道:“地宫大门!”</p><p class="ql-block">石破天惊,死寂中一声惊雷,幽深的墓道里顷刻响起嗡嗡的回声。顺着电光方向望去,只见两扇洁白如玉的巨大石门突兀而现,高高地矗立在眼前。雾气缭绕,电光如豆,看不清巨门的真面目。大家只好一步一步向前移动,再移动。</p><p class="ql-block">“有暗器,快趴下!”冼自强大喊一声,扑在赵其昌身上,众人闻声也纷纷扑倒在地。</p><p class="ql-block">伏地好一会,仍无暗箭射来,大家才慢慢起身。在集中六条手电光照射下,终于看清了用整块汉白玉做成的两扇石门,历经三百多年仍晶莹如玉,洁白如雪。每扇大门上雕刻着纵横九九八十一枚乳状门钉,两门相对处的面上,雕有口衔圆环的兽头,称为“铺首”,使石门显得格外庄严威武。冼自强看到的“暗器”,正是这铺首和乳状门钉,小伙子想象力过于丰富而发出恐怖的喊声。</p><p class="ql-block">赵其昌推了下石门,绞丝不动。夏鼐将手电光沿2厘米宽的门缝照进去,只见一块石条将大门死死顶住,无论使出多大力气,都无法推开大门。</p> <p class="ql-block">六,巧妙打开玄宫石门“自来石”的拐钉钥匙</p> <p class="ql-block">(上图:从金刚墙看地宫;中图:地宫的汉白玉石门;</p><p class="ql-block">下图:地宫“自来石”及开门的“拐钉钥匙”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地下玄宫门内有石条将两扇大门死死顶住,外来冲击力再强,也无法打开大门。那么石条是怎么将门堵死的呢?</p><p class="ql-block">赵其昌想起,以前在北京西郊东郊发掘过的几座明代贵族墓,这些墓道的石门,是采用石球滾动的方式将门顶住。即先在石门内侧做一个斜坡石面,,门槛处凿出沟槽,槽的顶部放好石球,入葬完毕,人走出门外,两扇门逐渐关闭,石球便随着斜坡沟槽滚动,直到石门全部关闭,石球在两扇门内交合处的一个更深的石槽内卡住,门也就堵死了。定陵的玄宫大门也是用的相同原理,只是将滚石换成了石条,而石条锁门更为精妙(见上面第三图),挪开石条更加困难。</p><p class="ql-block">考古工作队在浩如烟海的明朝史料中,从明末崇祯皇帝入葬的记载中,找到了洞开大门的钥匙。</p><p class="ql-block">据记载,崇祯皇帝自尽后,昌平县的几位乡绅出于对旧君主的效忠,主动拿出钱财为崇祯安葬。崇祯生前未给自己建陵,只是给他的宠妃田贵妃在陵区的锦屏山下,修了一座豪华陵墓,乡绅们便将崇祯和周皇后的棺木,运到田贵妃的墓中安葬。史料载:工匠用四个昼夜,挖开田贵妃墓地宫,用拐钉钥匙将石门打开,实施安葬。</p><p class="ql-block">什么是“拐钉钥匙”?赵其昌突然想明白了。他找来一根小手指粗的钢筋,将顶端弯成半个口字形,像一个缺了半边的无底勺子,比划着告诉大家,大家才恍然大悟。</p><p class="ql-block">10月5日上午,发掘人员进入地宫,在几只手电光照射下,赵其昌手拿拐钉钥匙,从两扇石门的中缝里伸进去,然后扭转钥匙,套住石条,队员们一齐用力,石门轰然而开。刘精义跨入门内,晃动手电四处观看,当电光照射到门框上方时,只见无数条亮晶晶的锥形物体悬在头上,如同出鞘宝剑,刘精义大喊:“门上有飞刀!”众人看了也大吃一惊。门框上端,确有一排形同宝剑悬挂着,雾气缭绕,灯光暗淡,真看不清真实面目。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赵其昌和白万玉商量后,撤出墓道,随着点亮汽灯,再抬头仰望,才看清由于地宫封闭日久,内部充满水气,门上的青石在水气的浸蚀下碳酸钙逐渐溶解,随着水滴长年流淌下来,日积月累,形成“钟乳石”,形似宝剑,在漆黑幽暗之夜,确像一排空悬的飞刀,又是一场虚惊!</p><p class="ql-block">随着相同的其他六扇汉白玉大门的逐一打开,终于来到了地宫的核心:万历皇帝和皇后的棺椁主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