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当叙事成为舞蹈的枷锁

礼研

<p class="ql-block">今晚在休斯顿Hobby Center观看了中国东方歌舞团在美国巡演的最后一场大型舞剧《只此青绿》,能在异国他乡欣赏到如此震撼人心的演出,实在难得。演出结束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也促使我提笔写下这篇观感,以表达对这部作品的敬意与反思。</p> <p class="ql-block">《只此青绿》的舞台呈现堪称一场视觉盛宴。灯光如泼墨般晕染,服饰似山水般流动,舞者们以身体勾勒出令人震撼的弧线,衣袖翻飞似笔锋流转,腰肢扭转如山峦起伏——令人仿佛看见画卷自绢本中苏醒,青绿山水在光影与肢体之间缓缓流淌。编导对宋代美学的把握堪称精妙,每一个定格都如工笔画般严谨而富有诗意。</p><p class="ql-block">音乐与灯光的配合堪称完美。古琴的悠远与电子乐的空灵交织,既保留了传统韵味,又赋予当代气息。当舞者们以身体构建层峦叠嶂时,灯光恰到好处地渲染出青绿的层次,仿佛看见矿物质颜料在绢本上层层晕染的过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舞蹈的本质是身体的诗学。现代舞蹈历经百年挣脱叙事枷锁的历程,正是为了回归身体表达的纯粹性。《只此青绿》中那些最动人的瞬间——舞者衣袖翻飞如青绿皴擦,腰肢扭转似山势起伏——恰恰是叙事中断时出现的纯粹舞蹈段落。当舞者不再需要扮演角色、推进情节,而只是作为色彩与线条的载体时,王希孟笔下的江山便真正活了过来。可惜这样的时刻太少,太短暂。二个小时的演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讲故事,真正令人振撼的舞蹈太少了。我们本可以通过十二位"青绿"舞者的肢体交响,直接感受画家将自然内化为笔墨、又将笔墨外化为山河的创作历程,无需现代视角的多余解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演出结束后的深夜,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是任何情节片段,而是某个转瞬即逝的纯舞瞬间:一位舞者以极慢的速度后仰,发簪划过空气如毛笔提按,青绿长裙在地面铺展为一片湿润的颜料。那一刻,没有王希孟,没有现代学者,只有舞蹈本身在诉说艺术创造的狂喜与孤独。这种无言的震撼,或许才是对《千里江山图》最好的礼赞,才是舞蹈艺术最该追求的至高境界。青绿之美,本在只此,何必让故事成为舞蹈的枷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