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漫游南塘老街，忽闻鼓声点点。寻声暗问鼓者谁？涌绣堂内游客擂。涌绣堂内，一面大鼓，临门而立。游客兴起随意擂，鼓声点点引客来，不失为一个商业好点子。尤其是像我这样对敲锣打鼓特别喜好的游客，自然会欣欣然闻声而来。</p> <p class="ql-block"> 一位游客，正在擂鼓。看鼓槌滚滚，听鼓声点点，心里手里早已痒痒。待他兴尽挂槌，我就毫不谦让地把鼓槌抓到了手里。两手握槌，双脚开立，调一调气息，援桴而击鼓。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缓，时而急，轻重缓急各不同。轻如蜻蜓点水，重如雷霆万钧，缓如泉水叮咚，急如万马奔腾。一时间引来众多游客团团围观，有人叫好！一通鼓罢，酣畅淋漓，戛然而止，挂槌而去。但鼓声点点，挥之不去，点醒了我青春年少时的“鼓”事点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涌绣堂临门大鼓</span></p> <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顽童天性吧，打小起，我就喜欢听鼓声点点。“锣鼓响，脚底痒。”一听到哪里敲锣打鼓，我就兴奋不已，追东追西去看热闹，瞅空子，也敲几下锣，打几下鼓。敲来打去，我也敲打成了地方上小有名气的锣鼓手。大凡上点规模的活动，需要敲锣打鼓的，便少不了我擂鼓助阵。</p> <p class="ql-block"> 20岁上下吧，时兴大演样板戏。为了准备到沈家门去慰问远洋生产的渔民，让他们在生产第一线也能看到样板戏，公社组建了一支文艺宣传队，要排练京剧《沙家浜》。从社中选来一位老师扮演郭建光，从小学选来两位老师扮演阿庆嫂、刁德一，从运输站选来一位会计扮演沙奶奶，从生产大队选来一位竹匠扮演胡传魁，一位会翻筋斗的小个子复员军人扮演沙四龙……一个纯民间、纯业余的草台班子就这样搭建起来了。且不说说唱念做，就这形象，和那电影里的演员还真有几分相像。</p> <p class="ql-block"> 器乐组，可就两个半人：一个是会拉京胡的琴师；一个会吹笛子，兼扮演员，算是半个吧；另一个就是我这“小有名气”的锣鼓手。这么多大鼓小鼓板鼓大锣小锣铙钹，一个人咋整呀？不要说敲打，就是要把它们放在一起便于敲打也是个问题。好在我那时已经做过几年小木匠，自己设计，自己打造，做成了一个奇形怪状也许是独一无二的、榫卯结构的锣鼓架子。大鼓小鼓放一起，旁竖一根粗木桩，横插几根小木棍，放上板鼓，挂上大锣小锣，挑上铙钹。说是“匠心独运”，一点也不为过。说实在的，一个土包子，凭借一个土架子，要想按照剧本里的锣鼓谱子，敲打出收音机里播放的那样的锣鼓点子，那是想都别想。但我还是想了——只想着尽可能像一点，再像一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本封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照：新四军某部连指导员郭建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照：沙家浜镇党支部书记阿庆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照：沙家浜镇群众沙奶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本：锣鼓字谱说明</span></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白天各干各的活儿，晚上聚到一起排练，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却有说不尽的高兴。文场戏，我给京胡师傅打板子；武场戏，京胡师傅给我擂大鼓。“民间自有高手在。”没有导演，就自导自演。看看剧本，听听收音机，偶尔看一场电影，参照参照，琢磨琢磨，居然也把个京剧《沙家浜》排练得像模像样了。</p> <p class="ql-block"> 吕四地区要举办一个欢送新兵入伍的文艺汇演，同时要从六乡一镇7个单位中，挑选出最好的一支宣传队，去沈家门慰问演出。时间有限，规定每支宣传队只能演一场戏，当然都选自认为最拿手的那一场。公社领导问我这个没有名分的“导演”：我们演哪一场？我说：从第一场演，什么时候叫停，我们就停。领导说：好。</p> <p class="ql-block"> 轮到我们演出了。在我的开场锣鼓声中，大幕徐徐拉开。第一场是“接应”。沙四龙连环筋斗出场，侦查敌情，确认安全后，向幕后招手。沙家浜党支部书记阿庆嫂、镇长赵阿祥和部分群众，前来接应新四军某部连指导员郭建光带领的一批伤员，穿越日寇封锁线，到沙家浜去养伤……</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照：第一场“接应”</span></p> <p class="ql-block"> 演出不到一半，台下观众纷纷往台上送纸条，要求让我们演下去。会议组织者和前来观看演出的县领导们，大概也被我们的演出折服了，临时改变了“只演一场”的规定，叫我们接着往下演。这一演，就把《沙家浜》全本演到底了。最后一场是“聚歼”，武场戏，我的锣鼓可就大显神威了，把个“飞兵奇袭沙家浜”，烘托得紧张而又激烈，张弛而有节度，把台上演出推向了高潮，也把台下观众推向了高潮。</p> <p class="ql-block"> 记不得全场演出有多少次掌声了，也记不得这么多锣鼓家什，我是怎么样乒零乓浪地敲打下来的，只记得县领导当场表态：就我们去沈家门慰问演出。那叫一个高兴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照：飞兵奇袭沙家浜</span></p> <p class="ql-block"> 只可惜，沈家门慰问演出终究没有能去成。那时候出海渔民都须办理出海证。让我们这几十个没有出海证、绝大多数没有出过海的人，乘坐渔船，飘洋过海，从吕四渔港到沈家门渔港，从黄海到东海，风里浪里的，晕船呕吐的，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这么些重大的安全责任，谁也担当不起啊！</p> <p class="ql-block"> 沈家门慰问演出没能去成，真是人生一大憾事。更为遗憾的是，后来我去上大学了，那具锣鼓架子竟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如果这具锣鼓架子现在还在，凭它匠心独运的奇特造型、堪称非遗的榫卯结构，说不定能在某个博物馆占有一席之地呢。</p> <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年过去了。鼓声点点，点醒了我青春年少时的“鼓”事点点；“鼓”事点点，又让我耳畔响起了鼓声点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沙家浜》剧照：大结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