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石阶被日头晒得温温的，两岁的小人儿蹲在第三级台阶上，辫梢的红绳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她掌心里躺着几根狗尾巴草，绒毛在风里簌簌动，像蜷着的小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蚂蚁们正扛着面包屑赶路，她忽然把草茎伸过去，绒毛扫过蚁群的队伍。蚂蚁们慌了阵脚，她便咯咯笑，眼睛弯成两弯月牙。忽然手一松，一根草骨碌碌滚下台阶，贴着护栏的铁条坠到外面的草地上，像只断了线的白风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小人儿的手在护栏缝里抠了又抠，圆胳膊伸得直直的，指尖离那团白绒毛总差着半拃。她转过头，小下巴朝我抬了抬，鼻子里“嗯”了一声，小手指点着那根草，眼神亮得像含着星子——那是世间最纯粹的求助，不带半分扭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绕到护栏外捡草时，她正趴在栏杆上看，睫毛上落着点阳光的金粉。草递回去的瞬间，她忽然笑了，酒窝里盛着恍然大悟的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下一秒，第二根狗尾巴草被她攥着，用力扔过栏杆。不等我动，小人儿已经扶着栏杆，一步一顿地挪下台阶，绕到护栏那头。她弯腰捡草的样子像只小胖企鹅，裙摆扫过草叶，惊起两只跳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她把捡回来的草整整齐齐排在台阶上，像在清点什么宝贝。扔第六根时，草梗卡在栏杆缝里，她踮着脚晃了晃栏杆，草落下去的瞬间，她已经迈着小短腿绕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后一根草放在石阶上时，她拍了拍手，忽然仰起脸，脆生生地喊：“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风掠过草地，狗尾巴草们轻轻摇曳，像在为这个刚刚完成探索的小人儿鼓掌。石阶上的六根草，是她用小小的手，为世界写下的第一行关于“知”与“行”的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