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省城的春天来得比县城早。三月刚过，路边的樱花就迫不及待地绽开了。苏富轩站在新装修的店面里，手里拿着设计图纸，鼻尖上沾着一点白灰。</p><p class="ql-block">"苏店长，这面墙的瓷砖要不要换成仿古的？"年轻的小工挠着头问他。</p><p class="ql-block">苏富轩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墙面："不用，就用现在这种。仿古砖缝多，餐馆油污渗进去不好清理。"他说着蹲下身，指着墙角，"这里要做成圆弧形，拖地时不会积脏水。"</p><p class="ql-block">小工惊讶地瞪大眼睛："您连这个都懂？"</p><p class="ql-block">"以前..."苏富轩顿了顿，"以前干过装修。"</p><p class="ql-block">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三年多来，他的通话记录里除了工作联系，几乎没有私人来电。</p><p class="ql-block">"喂？"他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发紧。</p><p class="ql-block">"爸..."</p><p class="ql-block">就这一个字，苏富轩的膝盖突然发软，不得不扶住墙面。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他听出来了，是儿子，但又不像——记忆中儿子的声音还是变声期的沙哑，现在却已经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了。</p><p class="ql-block">"小创？"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p><p class="ql-block">"我在省城...师范大学。"儿子吸了吸鼻子，"妈说...听说你在陈爷爷的店里工作。"</p><p class="ql-block">苏富轩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四十出头的人，头发白了一半，工装裤上沾着油漆斑点。而电话那头，是他三年多没见的儿子，已经是个大学生了。</p><p class="ql-block">"我...我去看你？"他攥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你方便的时候。"</p><p class="ql-block">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明天下午我没课...你们店在哪？"</p><p class="ql-block">挂断电话后，苏富轩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陈叔的儿子陈明拍他肩膀："老苏，发什么呆呢？二楼卫生间的水管..."</p><p class="ql-block">"明明。"苏富轩突然转身，"能不能预支一个月工资？"</p><p class="ql-block">陈明愣了一下，笑了："要见儿子？"见苏富轩惊讶的表情，他耸耸肩，"我爸都跟我说了。走，我带你去买衣服。"</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下午，苏富轩换上新买的藏蓝色衬衫，在店门口来回踱步。他的目光不断扫向街角，每出现一个年轻身影，心脏就狂跳一阵。</p><p class="ql-block">当那个穿黑色卫衣的高个子男孩出现时，苏富轩一眼就认出来了——儿子走路时微微外八字的习惯，和他十八岁时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小创..."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手不知道该往哪放。</p><p class="ql-block">儿子长高了不少，脸上褪去了稚气，眼神却比三年前更加复杂。他们隔着两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先开口。</p><p class="ql-block">"进去坐吧。"最终苏富轩指了指店里，"还没正式开业，但咖啡机能用。"</p><p class="ql-block">儿子跟着他走进空荡荡的餐厅。苏富轩手抖得差点打翻咖啡杯，黑色的液体在杯沿晃出一道弧线。</p><p class="ql-block">"你...妈妈好吗？"他问出这个憋了三年多的问题。</p><p class="ql-block">"还行。"儿子低头搅动咖啡，"她在幼儿园当保育员。"停顿片刻，又补充道："那些钱...她都存着没动。"</p><p class="ql-block">苏富轩点点头，喉咙发紧。他从钱包里取出那张全家福，已经磨出了毛边："我一直带着。"</p><p class="ql-block">儿子的眼圈突然红了："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p><p class="ql-block">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苏富轩心里。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妻子收拾行李时颤抖的肩膀，儿子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沉默。</p><p class="ql-block">"我怕..."他艰难地开口，"怕你们看见我那时的样子。"</p><p class="ql-block">儿子抬起头，目光扫过苏富轩粗糙的手和斑白的鬓角："那现在呢？"</p><p class="ql-block">"现在..."苏富轩深吸一口气，"现在我把债都还清了。从头开始。"</p><p class="ql-block">儿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推过来："妈让我给你的。"</p><p class="ql-block">信封里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密码是小创生日。这些年你寄的钱都在里面，我们没用。"</p><p class="ql-block">苏富轩的眼泪终于砸在桌面上。他慌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p><p class="ql-block">"爸。"儿子突然叫他，这是电话之后的第二次，"下周六...我二十岁生日。妈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家里吃饭。"</p><p class="ql-block">苏富轩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桌面上那张全家福上。照片里的三个人，如今就坐在同一家餐厅里，中间隔着三年零四个月的时光。</p><p class="ql-block">"好。"他哽咽着点头，"我一定去。"</p><p class="ql-block">儿子临走时，苏富轩鼓起勇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没想到的是，儿子突然转身，给了他一个仓促但用力的拥抱。</p><p class="ql-block">"你瘦了好多。"儿子在他耳边小声说。</p><p class="ql-block">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苏富轩站在店门口久久不动。春风拂过他的脸，带着樱花的香气。他摸出手机，三年多来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一个保存的号码。</p><p class="ql-block">"喂，陈叔？"他的声音轻快起来，"我想请半天假...对，下周六。"</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文/JH</p><p class="ql-block"> 图/A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