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里的春天》小说

曹静国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美篇号 48314570</span></p> <p class="ql-block">  清明前的雨总带着股潮乎乎的霉味,林小满蹲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旧书堆里,喷嚏打个不停。她是古籍修复专业的大三实习生,被派来整理这批民国时期的线装书,纸页脆得像饼干,稍一用力就簌簌掉渣。</p><p class="ql-block"> "这什么啊......"她指尖触到本蓝布封皮的书,边角磨得发白,书脊上用蝇头小楷写着"草木记"。翻开第一页,铅笔勾勒的玉兰花瓣上,洇着块浅褐色的痕迹,像滴风干的泪。</p><p class="ql-block"> 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信笺,钢笔字力透纸背:"阿蕴,春分已过,园子里的紫藤该爬满花架了。你去年种的那株山茶,今年开得格外红......"</p><p class="ql-block"> 字迹写到这里突然潦草,像是被什么打断。林小满捏着信笺的边角,忽然发现纸背印着半枚模糊的邮戳,地址是城南的梧桐巷。</p> <p class="ql-block">  她抱着那本《草木记》去找馆里的老研究员。张教授推了推老花镜,指着书里夹着的一张黑白照片:"这是1946年的事了。照片上的姑娘叫苏蕴,是当时有名的植物学家。她未婚夫叫沈知远,是个医生,当年去前线支援,就再也没回来。"</p><p class="ql-block"> 书里的字迹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有时是记录某种草药的生长习性,有时是几句没头没尾的惦念:"今日见着穿灰布军装的人,远远看了半天,不是他。""药房的陈先生说,北边战事紧,不知他那边缺不缺奎宁。"</p><p class="ql-block"> 翻到最后几页,铅笔字忽然变得歪斜,像是在极暗的光线下写就:"三月廿七,雨。知远,园子里的紫藤开了,我把种子收了些,等你回来种在窗台下......"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只剩个模糊的"等"字。</p><p class="ql-block"> 林小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按图索骥找到梧桐巷,老巷子拆得只剩半截,唯有巷尾那株百年紫藤还在,虬曲的枝干爬满颓圮的墙头。</p> <p class="ql-block">  "姑娘是来看这紫藤的?"卖杂货的老太太探出头,"这是苏家大小姐当年亲手种的。听说她等先生回来,等了一辈子,临终前还念叨着要把紫藤种子收好呢。"</p><p class="ql-block"> 林小满忽然想起《草木记》里夹着的那个牛皮纸小包。她拆开看,里面是些深褐色的种子,用红绳系着,绳结已经褪色。</p><p class="ql-block"> 清明那天放了晴,林小满带着种子回到梧桐巷。老太太说,沈医生牺牲的消息传来时,苏蕴正在给紫藤花授粉,手里的小镊子掉在地上,叮当一声响,像砸在那年的春天里。</p><p class="ql-block"> 她蹲在紫藤树下埋下种子,忽然发现老树的树洞里藏着个铁皮盒。打开来看,是一叠泛黄的信,全是沈知远从前线寄来的:"阿蕴,战场的野花开得疯,比你种的那些更泼辣......""等打完仗,我们去云南看山茶,听说那里的花能开得像碗那么大......"</p> <p class="ql-block">  最后一封信没写完,信纸边缘有暗红的血迹:"收到你寄的种子了,我把它们埋在战壕边,等到来年......"</p><p class="ql-block"> 林小满把那些信小心地放进《草木记》里。春风拂过,紫藤花簌簌落下,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她忽然明白,有些等待从来不是空茫的守望,就像这些埋在土里的种子,即使错过了当年的春天,也总会在某一刻,带着前人的惦念,重新发芽。</p><p class="ql-block">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新翻的泥土上。那些种子在土里悄悄舒展,仿佛在应和着七十多年前那句没说完的话:等到来年,我们一起看花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