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生香，岁月含温》

秋叶

美篇号 17068766

音乐：江南山水如画

文笔：秋叶

图片：网络致谢

　　风从檐角掠过，像一封迟到的信，把旧年的桂香轻轻塞进窗缝。我推开客厅门，院中那株老石榴正燃着细碎的红，像一簇簇不肯熄灭的火，把日子照得通透。晨光斜斜地落在石阶上，苔痕青湿，一枚昨夜跌落的石榴籽陷在缝隙里，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安安稳稳地睡在光阴的怀里。

我蹲下身，把它拈起，指尖沾了微凉露水。忽而想起二十岁那年，也曾把一枚同样的籽埋进花盆，盼着它长成参天大树，撑起整个夏天的浓荫。如今花盆早已碎在搬家的颠簸里，它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长成眼前这株老石榴。原来岁月从不曾辜负谁，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把答案藏进皱纹，藏进年轮，藏进我们不再追问的沉默里。

　　厨房间传来“咕嘟”声，白粥在砂锅里翻滚，米粒开成一朵朵小小的花。妻子挽着袖子，用筷子轻搅，蒸汽爬上她的发梢，像一场温柔的雪。案板上搁着新腌的黄瓜，翠得发亮；窗台上的酱油瓶映着晨光，琥珀色的液体晃一晃，便晃出整个童年的黄昏。父亲在世时，总爱用这酱油拌面，说它有“太阳的味道”。如今他长眠虞山，而太阳依旧每天升起，把同样的光撒在同一口砂锅上——原来失去不是空白，而是另一种填满。

饭后，我搬竹椅坐在廊下读旧信。纸页脆薄，字迹却固执地青黑着，像不肯老去的少年。那年友人远游，在信里写：“愿你此去，风雨灿烂。”我抬头望天，此刻阳光正好，一只斑鸠掠过屋檐，翅上驮着整个秋天的蓝。风雨早已过去，灿烂却留在心里，像一盏不灭的灯，照亮所有平凡而重复的时辰。

　　午后小憩，梦里回到儿时的河埠头。母亲蹲在青石板上洗衣，棒槌声“咚咚”敲着水面的云。我赤脚踩在湿沙里，捡螺蛳，捉小蟹，以为抓住的便是整个世界的欢喜。醒来时，枕边落着一片石榴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像一句欲言又止的叹息。我把它夹进书里——原来记忆也会开花，开在每一次呼吸之间，开在每一次“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恍然里。

傍晚，云被夕阳煮成淡金色。我出门溜达，邻居奶奶隔着篱笆递来一把新挖的花生，壳上沾着泥，像刚睡醒的胖娃娃。她笑说：“现在牙不行了，嚼不动，你们年轻人吃。”我道谢，心里却酸酸的——她的背比去年又弯了些，像一穗沉甸甸的稻子，终于向大地低下了头。可那笑容仍亮着，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煤油灯，把黄昏也照得暖烘烘的。

　　夜里，月亮升起来，薄得像一片削好的梨。妻子在灯下补衣，针尖挑起一粒星子；孙子在作业本上画小船，船头写着“去远方”。我悄悄把石榴籽种进花盆，覆土，浇水，像完成一场迟到的仪式。这一次，我不再问它何时开花，何时结果。我知道，只要它愿意，整个冬天的雪都会为它保温，整个春天的雨都会为它弹琴。

炉上的水壶又响了，白汽顶着壶盖，“嗒嗒”地叩着夜色。我忽然明白：所谓幸福，不过是这声响里藏着的等待，是有人等你添水，是有人陪你听水开，是有人把明天要穿的袜子提前放在椅上。

　　夜深了，我熄灯上床。风掠过石榴树，沙沙声像母亲低低的摇篮曲。孙子翻个身，把脚丫搭在我腿上，温热得像一块刚出炉的红薯。我轻轻握住，像握住整个世界的脉搏。

窗外，月光铺在石阶上，像一条银色的河。我们仨睡在河中央，小舟是床，星河是被，而岁月，只是悄悄从船底流过，不惊不扰，把每一粒尘埃都镀成温柔的金。

如此，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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