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细腻的审美漫游—-读程墨老师散文《秋雨里的寒》

欧阳仲媛

听着清晨窗檐的滴答声，读着个旧文友程墨老师的散文《秋雨里的寒》，就像走进了一场细腻的审美漫游。

程墨老师以雨为笔，寒为墨，将秋日凉意化作了一场感官的沉浸式体验。他通过其“通感修辞”的密集运用——听觉上的滴答檐雨、触觉上的衣领穿堂风、视觉中洇开的玻璃水痕，最终在读者肌肤上凝结成一种生理性的共鸣。

这种创作手法超越了传统写景散文的平面式描摹，使“秋雨”成为可触碰的立体存在。

尤其令人击节的是“时间维度”的巧妙铺陈：从夜雨初降的“蹑脚”，到晨起推窗的“风闯”，再到黄昏雨歇的“云缝裂光”，文本以气象变化为轴，暗合了自然节律对人类感官的渐进式改造。而周国平先生《晚来天欲雪》的意象插入，更使文本获得哲学纵深感——物理的寒凉在此升华为对生命时序的敏锐感知。

我们若说可商榷处，或许是“草木腥甜”与“湿冷气息”的感官对冲稍显突兀，但这也恰恰印证了作者对复杂体验的诚实记录。毕竟真正的秋意，本就是清甜与凛冽的辩证存在。结尾处“秋往深处走”的收束，犹如电影长镜头般，将瞬间的雨幕延展为永恒的节律定格。

附：秋雨里的寒

作者：程墨

雨，是夜里蹑着脚来的。起初只是窗玻璃上几星微凉的湿，像谁不经意呵在眼镜上的气，慢慢洇开，连成一片朦胧的水痕。后来便听见檐角的滴答，一声叠着一声，敲在渐深的暮色里，敲得白日里最后一点燥热，也顺着墙根溜走了。

晨起推窗时，风先闯了进来。不是春末那种缠着花香的软，也不是盛夏裹着暑气的闷，是清凌凌的一股子，带着草木被洗过的腥甜，专往衣领里钻。小区的树叶又黄透了一层，被雨打湿了，沉甸甸地垂着，偶有一片坠下，“啪”地落在积着水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涟漪，转眼便被新的雨丝吻平。

这样的雨，总让人想起摄影家靖雄经常说的那句“一场秋雨一场寒”倒不是骤然而至的冷，是像墨滴入清水，一点一点晕开的凉。昨日还能敞着袖口在廊下坐，今日便觉手腕空荡荡的，得寻件薄外套拢上。“你看这雨，下一阵，天就矮一截，夜里该盖厚些了。”

雨不大，却绵密，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把整个小区笼在里面。墙根的青苔喝足了水，绿得发亮，砖缝里还钻出几株细小的菊，沾着水珠，反倒比往日精神。远处的树影也浸在水汽里，只剩一团团深浅不一的绿，在雨里静默着。偶有鸟雀掠过，翅膀带起的风里，都裹着湿冷的气息，像谁往脖颈里塞了片冰。

坐在书房翻周国平先生的书，字里行间都像是浸了水，沉甸甸的。读到“晚来天欲雪”，竟不觉得突兀——这样的雨下着下着，天再冷些，或许就会飘雪了。

指尖划过书页，触到一点凉意，才惊觉窗玻璃上的水汽已经漫进来，在画案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像谁悄悄落了滴泪。

雨停后，云层裂开道缝，漏下点淡金色的光，落在湿漉漉的院子里，亮得人眯起眼。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清冽得像刚滤过的泉，吸一口，肺腑都像被洗过。抬头看天，比昨日高远了些，也淡了些，鸟群排着队往南去，翅膀划破云层的声音，仿佛都带着寒意，一声一声，催着秋往深处走。

一场雨，就这样把秋推得更深了些。衣裳要添了，脚步要缓了，连日子都像是被拉长了，在渐起的凉意里，慢慢踱向更沉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