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游中俄界江：漠河北极村的黑龙江夏日札记

岁月如歌

船游中俄界江：漠河北极村的黑龙江夏日札记

清晨启航

漠河的晨光穿透松针，洒在“中国漠河”的巨型木质标识上，驯鹿雕塑的剪影在露珠间泛着微光。我们的北极村之旅，便从这“找北从这里开始”的地标启程，沿着蜿蜒的木栈道，走向黑龙江畔的游船码头。江水在远方与天际交融，对岸俄罗斯阿穆尔州的山峦若隐若现，空气里弥漫着冷杉与江水交织的清冽。

码头序章

码头泊着几艘黄顶白身的游船，“神州北极”的红色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鲜明。系好橙色救生衣时，船老大已解开缆绳。“咱们走的黑龙江，古称‘黑水’，是中俄界江里最壮阔的一段，”他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指向岸边的防波堤，“瞅见那些木桩没？寒冬封江，冰甲能厚过半米，卡车都能开过去。”

几个孩子蹲在码头石阶上打水漂，石片掠水激起的涟漪，与远处边防巡逻艇划开的白色航迹，在江面交织成网。指尖触碰江水，冰凉刺骨——这是额尔古纳河与石勒喀河的融雪，奔涌千里，穿过大兴安岭的褶皱，才抵达这片北陲江滩。

江上交响

游船离岸不久，对岸俄罗斯的伊格纳思依诺村便清晰起来。约二三十户的小村落，红顶木屋在绿树掩映间探头探脑，屋顶的卫星天线反射着点点碎金。“那是‘木刻楞’，全用原木垒成，冬天贼暖和。”船老大指着岸边一头悠然吃草的奶牛，“瞧，连牲口都在界江边溜达，这要是游过江，可算‘偷渡’咯！”

江风卷起浪花，我们的船如一叶扁舟，在宽阔的江面缓缓前行。左岸是中国的原始森林，樟子松与白桦织就无垠绿毯；右岸是俄罗斯的丘陵，针叶林覆盖的山坡偶尔裸露出嶙峋石骨。孩子们举着望远镜追逐水鸟，岸边沙滩上，几头黄牛甩尾驱赶蚊虫——一幅只属于中俄边境的田园牧歌。

北国叙事

“快看！‘神州北极’石碑！”一声呼唤引得众人侧目。江畔巨石上，“神州北极”四个红字赫然在目，与晨光中的“中国漠河”标识隔江相望。船速慢了下来，船员的声音融入江风：“这儿原叫漠河村，清朝是江上驿站，如今住着两千多人。冬天极夜，全靠发电机点灯；可一到夏天……”他仰头望天，“这太阳，恨不能二十四小时挂在天上！”

我倚着船舷的红漆立柱，看船尾拖曳出长长的白色水痕。船员的故事随风飘散：鄂伦春人曾在此渔猎为生，知青用拖拉机垦出第一片沃土，甚至有游客从江底打捞出日俄战争的旧枪……江水轻拍船身，仿佛应和着这跨越百年的低语。

生态长卷

返航途中，游船泊近一片浅滩。江水澄澈见底，卵石间柳根鱼穿梭灵动。“这是乌苏里浅滩下游，”船员指点道，“再往上，就是龙江第一湾了。”岸畔草甸上，几只狍子警觉地张望，旋即轻捷跃入密林。远处江面，水鸟成群掠起，翅尖点碎一江粼光。

沿着白色船舷漫步，发现江水的色彩随光影流转：时而墨绿，深映两岸树影；时而银灰，随波翻涌金属般的光泽。江风拂乱发丝，却吹不散水面那层薄纱似的雾气——大兴安岭独有的“江雾”，即使在盛夏也沁着凉意。

界江星夜*

游船再度靠岸时，夕阳已将江面熔成一片琥珀。立于“中国漠河”标识下回望，黑龙江如一条银色缎带，将两岸的森林、村落与苍穹温柔串联。同行的老人忆起年少轻狂：“那会儿江上没这么多船，凭一股蛮劲就往对岸游，游到一半才猛醒——这可是国界啊！”

夜幕低垂，我们在码头木栈道坐下。江风送来对岸俄罗斯村庄的犬吠，与林间鸟鸣交织成曲。有人打开手机，《漠河舞厅》的旋律在江面悠悠飘荡。举首凝望，北斗七星已清晰悬于天幕——在这片中国最北的土地上，连星光都仿佛更近、更亮。

这趟船游黑龙江的旅程，如同翻开一部立体的边境史诗：江水是流动的书页，两岸风光是生动的插图，而那些关于寻北、关于界河、关于岁月的故事，则是散落书页间的点点星光。当游船的汽笛声最后一次划破寂静，我知道，有些风景，已永远锚泊在记忆的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