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五十个没有父亲的清晨,我站在窗前看风翻动书签里的树叶。那些父亲亲手栽种的果树,此刻正以另一种方式生长在我的书页间。茶杯沿上的指纹早已淡去,但每次捧起时,掌心总会泛起相似的温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走得那样决绝,像他一生惯常的作风。那个与医院各种斗争,确因为家人的坚持治疗,最终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离开了我们。我后来才懂得,这不是放弃,而是他最后的体面——宁可用尽最后力气推开病房的门,也不愿让女儿看见被病魔蚕食的尊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初的日子,悔恨是钝痛的刀。我收集所有与他有关的物件,像收集拼图的碎片,却始终拼不出完整的告别。直到某天在镜中看见自己的眼角,突然浮现出他笑时的纹路。血管里奔涌的,是他给过我的铁与盐;骨骼里沉淀的,是他刻进我生命的钙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我开始带着父亲的眼睛看世界。替他去闻雨后泥土的味道,帮他抚摸秋天第一颗成熟的果子。每个重要的时刻,我都感觉有双温暖的手轻轻按在我肩头。死亡没能带走什么,只是把父亲种进了我的生命里——从此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他在人间继续活着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