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的美篇

大树

<p class="ql-block">立秋上坟</p> <p class="ql-block">乙巳闰六月初八,立秋。我们一行五人前往父母的墓前祭扫。</p><p class="ql-block">虽已立秋,温度仍为摄氏三十多度,幸好是个阴天,加之山上有风,倒也不觉得热。空气里浮游着青草的芳香,横山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脚踩在松软的沙土地上,犹如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般。虫声虽在树间草丛中响亮地鸣唱,但仿佛也浸透了夏末的疲惫,拖长了调子,如同默默诉说季节的告别。</p><p class="ql-block">一场大雨把黑色花岗岩墓碑洗得油黑发亮。仔细看着刻在碑额的父母的照片,视线不由自主地模糊了,那二维的照片渐渐地幻化成了三维的熟悉的父母,仿佛像当年一样对我嘘长问短!注视着碑上刻着的父母的名字,心想,我们能动的时候,还会逢年过节,烧烧纸,培培土。有了这墓碑,若干年之后,也不至于成为荒冢一丘,也不会让人说“这不晓得是什么人的坟”!百年后,我们的后人,想要寻根,这墓碑便是他们的根之所在。</p><p class="ql-block">香炉中积了多半坑的雨水,我们用小锹撩出了积水,用纸擦拭干。我们跪在坟前,摆开供品,点燃纸钱。并告诉父母和四弟,今年闰六月,我要去北京,等不到中元节了,提前来给他们送吃的,喝的,花的来了。</p><p class="ql-block">跳跃的火舌舔着纸片,纸片的边沿先是焦黑,继而蜷曲,随着火苗的升腾化作灰烬,在气流中飘摇而上。纸灰被风托着,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在半空中缓缓盘旋,最终又慢慢落回香炉中。我不禁心头一颤:烟火升腾处,我们烧去的何止是纸钱?分明是那些堆积在心底、永远无法兑现的思念和遗憾。</p> <p class="ql-block">烧完纸,我环视了一圈,坟地里竟开满了野花,星星点点地缀在青草丛中,有淡紫的、嫩粉的、素白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谁特意栽种的一般。</p><p class="ql-block">我蹲下身来,指尖触到那些柔软的花瓣。瞬间想起母亲生前最爱栽种花草,莳弄庄稼,窑洞窗台上总是挤满了盆盆罐罐。她种的多是些不值钱的草花,什么绣球、指甲花、吊兰之类,却侍弄得极好,一年四季总有些颜色在窗台上招摇。在南大街呎尺大的小天井里,还见缝插针地种上南瓜、葫芦。如今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快七年了,她分(fen四声)给我们几家的绣球、吊兰仍在陪伴着我们。看着坟前的这些小花,我想,这也许是爱花的老妈在那边抚育的花花吧!我用手扶起了被我踩倒的几株小花,并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通过手机识别,方知有两种花花的名字,那紫色的叫香青兰,那粉红色的叫角蒿。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记住这花花的名字,那可是母亲的花!</p><p class="ql-block">灰烬渐渐冷了。我拔去坟前几株杂草,却留着那些野花没有动。</p><p class="ql-block">离开坟地时,我回头望了望,那墓碑静静地矗立在绿草鲜花之中,那绿草和鲜花在随风摆动,仿佛父母和我们招手告别。我忽然觉得,父母其实并未远去,他们化作了这世间的许多事物——化作了花开,化作了风吟,化作了此刻我眼中突然涌出的温热。</p><p class="ql-block">三步一回首,恋恋不舍地离开父母的坟地,默默地告诉他们,过春节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他们的,即使回不来,我也会在遥远的北京,遥寄我的哀思!</p> <p class="ql-block">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我们发动起车子,准备离开,车子开出约有五六十米,突然,左前轮陷进了沙土地,发动机徒劳地轰鸣着,轮胎空转,卷起的沙粒噼里啪啦打在底盘上。我们仔细查看,只见车轮已经陷进去小半截,周围的沙土被刨出个浅坑,活像张开的嘴。这地方前几日刚下过雨,表层晒干了,底下却还是松软的。</p><p class="ql-block">"真是怪事。"我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土在手里搓着。这坟地边上向来是硬实的黄土路,何曾有过这样松软的沙地?记得去年中元节来上坟时,东子还挺顺利地开上开下啊!</p><p class="ql-block">儿子重新上车,换了倒挡,轻踩油门。车子只是微微晃动,反而陷得更深了些。</p><p class="ql-block">我们取出车上的工兵铲,从车下往出挖沙土,从附近找了些枯树技垫入车轮下,让儿子上车再试,不论挂倒档,还是前进档,只见车轮不停转动,旋出不少沙土,可是车子越陷越深。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我抹了把脸,突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人留人,留不住;天留人,才作数。"</p><p class="ql-block">眼看着靠我们几个人,是无法自拔了,得叫救援。</p><p class="ql-block">叫保险公司吧,这偏僻的半山上,救援车恐怕也来不了。</p><p class="ql-block">三弟这时给村里的邻居打了电话,不一会五子夫妻俩一个骑着摩托,扛着镢头来了,一个开着三轮从对面山头赶了过来。王永军开着皮卡,带着铁锨和救援绳赶来了。</p><p class="ql-block">他们一看,说这成了三条腿了,必须在右边挖土,他用铁锨挖了一会,从皮卡车上拿出救援绳,分别拴在两车上,试着看可否拉出来,结果未能拉出来。这时,他们说看来只有用千斤把车顶起来,在车轮下边垫上砖头,再把车底的沙土掏空,才可解困。</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从后备箱找出千斤顶,他们从附近羊场处找来砖头,先用两块砖作支撑,架上千斤顶,把车子顶起,在车轮下垫了一层砖,用铁锨把东底的沙土往出掏了一些。反复操作了两遍。</p><p class="ql-block">"爸,妈,"我对着空气心里默默地说,"我们得回去了,加甲,苏磊回北京还要上班呢,加伊回去要上学哩。我们还会回来看你们的。"一遍默默祈祷,一边自己又觉得可笑。当儿子再次发动车子,挂上倒档,轻轻给油,我们四个人用手一推,车轮居然轻松地爬出了沙坑,车子终于脱困了。</p><p class="ql-block">一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谢过三位乡亲,我们上车准备返回县城。我回头看了看父母的坟头,笑着给大家说:“没关系,大概是父母亲想留我们多身一会儿呢!”脑海里突然响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p><p class="ql-block">王永军开着皮卡一路把我们护送到柏油路上。</p><p class="ql-block">告别了乡邻,一脚油门就到了加博家。</p><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10日星期日</p><p class="ql-block"> 于延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