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夏虫

阿芬

<p class="ql-block">撰 稿 人:阿芬</p><p class="ql-block">美 篇 号:217424395</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自拍+网络</p> <p class="ql-block">夏日的乡野,实在是热闹。这热闹是属于虫子们的,也是属于我们这些野孩子的。</p><p class="ql-block">热烘烘的午后,总是被大人们逼着在有穿堂风的门板上睡午觉。但是哪里睡得着啊,树上的蝉在鸣,竹园里的蜻蜓在飞,老磨盘边上的太阳花在开,我们怎么可以在门板上睡觉?</p><p class="ql-block">阳光穿过树叶倾泻而下,射得人睁不开眼。待大人睡着,我们也就一个个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门。一根长竹竿,顶着一个小网兜,小网兜里垫着粘手的蜘蛛网。然后,循着那时断时续的聒噪蝉鸣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种捕猎的游戏,贯穿整个童年,让我们乐此不疲。</p> <p class="ql-block">蚂蚁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麻石阶沿上爬行。这些黑色的小东西总是忙忙碌碌,仿佛比我们还精力旺盛。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中的不少,还真的扛着可以给它们做粮食的各种碎屑,沿着我们看不明白的轨迹有序爬行。有时候,我们会恶作剧地用水去浇它们,看它们被冲得四脚朝天的样子。现在想想,那一瓢水对于蚂蚁,无异于海啸之于人类,不禁对小生灵们生出很多歉意。后来看到法布尔描述蚂蚁,它们并非如寓言中那般勤劳,反而是些贪婪的家伙,习惯于掠夺别人的劳动成果时,感觉特别惊讶,很难接受。</p> <p class="ql-block">青灰色的墙角处,一只壁虎静静地趴着。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蚂蚁,突然伸出舌头,将一只蚂蚁卷入口中。这闪电般的动作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壁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倏地窜入墙缝,只留下一截断尾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大人们都说,壁虎是益虫,但是我一直不喜欢壁虎,它的长相太恐怖,眼睛太阴森,而行动又太诡异。</p> <p class="ql-block">蜻蜓也总是忙忙碌碌的,它们展开着透明的翅膀,在草丛里飞来飞去,在河面上蜻蜓点水,每一只都像个停不下来的舞者。总想顺手抓上几只,问问它们,没事你瞎忙什么啊?后来才知道,飞行是为了捕食,点水是为了产卵,原来瞎忙的是我们,它们的每一次飞行都是生命的律动。每到傍晚,或是下雨前,所有的蜻蜓都飞出来了,天空中全是。在它们稍显急促的集体舞蹈中,也会有翩翩起舞的蝴蝶,煽动着大翅膀凑热闹。我总想,它们这么和谐,一定有着自己的语言吧,可惜我们不懂。</p> <p class="ql-block">蚂蚱是发声高手,是夏夜田园交响乐的重要成员。菜地里的蚂蚱很多,在白天比较安静。我们不叫它们蚂蚱,叫蚱牤。我们喜欢抓了蚂蚱来玩,然后把它们弄残了喂鸡。祖母说,蚂蚱就是蝗虫,可坏了。但是我觉得蚂蚱挺面善的,总也无法把它们和恐怖的“蝗灾”连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菜地里的螳螂也多,它们不发声,是田园的静默杀手。因为螳螂有“两板斧”,所以对螳螂颇有敬畏,又觉得螳螂虽手持武器,倒还不是一介莽夫。它长得俊朗极了,长身美目,动作优雅,像英俊的王子,也像年轻的将军。我们即使抓了螳螂来玩,也很少像欺负蚂蚱一样欺负它。</p> <p class="ql-block">还很多安静的家伙,如豆棵上的大青虫,树上的皮虫,令人胆战心惊的扁刺毛,等等。</p><p class="ql-block">大青虫是真的大,青青绿绿的,肉肉嘟嘟的,用肚皮一伸一缩地爬行。喜欢趴在豆棵上,安安静静吃叶子。看它的身量,就知道它的食量,柔弱一些的菜蔬茎叶根本承受不住它的体重。当我们逮着这家伙给鸡做食补时,我家的老母鸡总要面对这蠕动的大家伙,审视好一会,才敢鼓足勇气,采取行动。</p> <p class="ql-block">皮虫(大蓑娥)很有意思,它会定定心心吐丝,用碎叶、枝梗编织一个纺锤形茧房,给自己安居。这个茧形虫囊,上面漏一个小孔,便于把头和上半身伸出来爬行和进食。静止的时候,皮虫们把自己悬挂在树枝上,像一个个幽灵,一个个“吊死鬼”。行动时候,它们就背着虫囊一起走。皮虫看似温和,其实是害虫,对树木伤害很大。于是,到树上“采皮虫”喂鸡鸭便是我们的一项正经事。说实在,咖啡色的皮虫,看上去很憨厚,比大青虫可爱多了,小时候我一直都很难将它归入“害虫”序列。</p> <p class="ql-block">绿色的扁刺毛(也叫“洋辣子”)特别讨厌,特别恶心,特别坏,常出现在杨树和楝树上。这家伙身上有毒刺毒液,一旦被碰到,皮肤就会红肿,火辣辣的,若是被它的毒刺刺到,那就是一个大大的肿块,硬硬的,肿块中间还有个白点,那是毒针刺入的针眼。肿块又痒又痛,要好几天才会好。村里的小朋友爱赤脚,赤脚踩上扁刺毛,那是夏天最倒霉的事情。我在吃过这苦头后,就再也不敢不穿鞋子在村边乱跑了。</p> <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当知了停止了歌唱,蟋蟀们就开始在草丛中奏起了乐曲。这声音和白天的蝉鸣比,到是带着几分清凉的意味。小朋友们把鸡鸡鸭鸭赶回家,一边吃晚饭,一边又心挂草丛了。蟋蟀和纺织娘,对我们总是有着无穷的魅力,但是蟋蟀是属于男生的,纺织娘属于女生,如果哪个夏天一个女生没有捕获一只爱唱歌的漂亮织娘,就如一个男生没有逮住一只机灵勇猛的蟋蟀一样,那个夏天一定是个不完美的夏天。</p> <p class="ql-block">最有趣的莫过于萤火虫。天色完全暗下来后,这些提着灯笼的小精灵便开始在草丛里游荡。它们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人间。小朋友们总是经受不住这一亮一暗的诱惑,总是要把几颗小星星装进自己的玻璃瓶才甘心。握着装满星星的玻璃瓶,仿佛把整个星空都捧在了手心。也还记得祖母在门板上摇着蒲扇,教我唱一字一顿的儿歌:“火莹虫虫夜夜红,阿公挑担卖胡葱.....”在村里,我们亲切地叫萤火虫“火萤虫虫”。</p> <p class="ql-block">乡下的砖房,墙角总会有一两个蜘蛛网,祖母掸了又来,来了再掸。晚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总是照在那蛛网上。网上挂着几只干枯的虫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凄凉。这让我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只小蜻蜓,它被蜘蛛网缠住时还在拼命挣扎,但不多久就成了蜘蛛们的晚餐。蜘蛛网透着神秘,蜘蛛的眼睛也是,我一直不喜欢蜘蛛,感觉它们都是阴谋家。</p> <p class="ql-block">夜深了,虫鸣渐渐稀疏。只有纺织娘还在坚持着它们的奏鸣,时断时续,像是疲累了一天在做最后的收工。躺在床上,听着这夏夜的歌,祖母会说:"这些虫子啊,很多都活不过这个夏天。"“但是,它们好像很开心。”我说。</p> <p class="ql-block">是啊,它们的生命如此短暂,却在这短短的光阴里唱得这般欢快。人常说蜉蝣朝生暮死,可谁又能说,它们活得不够精彩呢?法布尔说:“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生活,这就是蝉的生命。”</p><p class="ql-block">夏虫不可语冰。它们永远不知道冬天的模样,却也免去了对寒冷的恐惧。在这短暂的夏日里,它们尽情地歌唱、飞舞、交配,然后安静地死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p><p class="ql-block">童年的乡村,总是在虫鸣声中睡去。但是不记得了,在梦里,是否也曾经变成过一只夏虫,在炽热的阳光下,快乐地唱着生命的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