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冲麦的记忆 作者 贾来发

星星

留在冲麦的记忆

作者 贾来发

冲麦是滇中的一个小山村，那天，我去了，一个人。我怕惊扰了她，也怕人多扰乱了我。我很幸运，真的。那日我去的时候，正是午后。这个仅有200多户的彝族村寨，就静静地躺在大山的怀抱。我来得正是时候，我就喜欢这种宁静和安详。此刻，我漫步在村里。脚下的路，全是青石板铺筑，简洁、美观，透出诱人的味道。村巷里分布着古老的民房，大多是明清以来的建筑。有的古屋，看上去就很有文化和品位。那些煞费苦心的设计、精心雕刻的门楣、用功打磨的石礅，以及大门、天井、照壁和木雕、石刻乃至题字，至今依然折射出主人的价值取向和人生追求。

　　走进冲麦，走进街巷，就好像走进了一段历史，回到了过去时光。透过这里的一幢房屋、一棵古树、一件物什、一溜屋瓦，乃至一抹青绿、一缕炊烟、一丝白云、一声犬吠，都足以让我浮想联翩，发出许许多多的感慨。是的，到了冲麦，我是看不厌的游客。整个下午，我这里走走，那边看看，才从这家出来，又往那家进去。累了，就干脆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墩上，歇歇脚，发发呆。这些个光滑的门墩，油亮油亮的，不知要坐过多少人，才会磨成今天可人的模样。如果你留意的话，还可细细地观察从老屋墙缝里飞出飞进的蜜蜂。这些蜜蜂，只顾忙它们的工作，嗡嗡嗡的，全然不顾我的到来。门前的石阶下，时不时会飞来一只只蝴蝶，犹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门前的花丛上，它们轻盈地绕一圈，或是停留片刻，又飞进邻家的院落，寻找更为诗意的栖息地。

　　村中这些土木建筑的墙体，有的以土和细石筑成，有的用土墼砌就。几百年的历史，让这些墙体呈现出斑驳的模样，就像时间老人生出的皱纹。不过，这些皱纹的背后，不知掩藏着冲麦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

阳光灿烂，照在村子的上方，显得格外地慷慨。热烈的气息蒸发着脚下潮湿的土地。很明显，这里昨天才下过雨，湿润的空气弥漫着清新的气息。当然，还有那些野花的清香和牲畜留下的气味。村里的树木就分布在人家的屋前、屋后或是屋旁。那棵关圣宫门前的黄连木，已经有400多年的树龄，很是古老，但它茂盛的枝叶依然呈现出青春活力，看不出半点龙钟老态，依然庇护着冲麦人家。

　　我从村里下来，沿着坡前新修的砂石小道往下走，叮叮咚咚的泉水似乎早已等待我的光临。这种天籁般的琴声，此刻只为我一人弹响。我追逐着它的流韵，进入了一片低洼的林地，这是冲麦村的又一片风景。想不到大山之中，也有这清幽去处。这片两山夹峙的空间地带，虽然宽不足里，但栽了许许多多的常绿植物。香樟、棕榈、翠竹、杨柳数不胜数，绿莹莹的一大片，活泼地摇曳着枝叶，向我传递清凉的惬意。我很知足此刻的享受，我抓住流淌的时光，只为这山村半日的停留。我贪婪地在林地上徘徊，望望天，看看草，听听鸟叫和虫鸣，和大自然进行单纯的对话和交流。其实，贪恋这片风景的不只是我，还有午后的山风。它们吹累了，也想歇歇脚，像我一样，在林中偷偷闲、躲躲懒。太阳也一样，懒洋洋的，躺在坡上、树上、叶上和草丛上，有些调皮的，就溜进水里，随了小溪，一路泛着金色的光波，跳过坎，转过弯，流进林地下面的荷花池。我听见了它们的笑声，就在那片开着大朵大朵红花的美人蕉下。我发觉，这些溜进水里的阳光，都不愿跳出泉水的清凉，流向了坡下的那片沼泽。它们爱林、爱草、爱花、爱水，爱这里的一切。我也是，一路追逐，下了坡，就看见了一片荷花的池塘。荷花正值盛开期，高高低低的荷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想在阳光下展示碧绿的风采。那些像拳头的荷花，使劲探出绿伞的遮掩，向蓝天挥舞着燃烧的火炬。一枝枝、一朵朵、一簇簇，开给山村看，也开给我看。我爱它们，想必它们也爱我。要不然，池边那朵硕大的荷花，怎么会向我招手呢。还有那朵含苞的小荷，躲在荷叶下，羞答答的，见了我，好像还很害羞的样子。风过处，池里的荷香就弥漫开来，让我浮在了花香里。我有种飘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众多荷花对我的拥抱。它们热情地托举我，也燃烧我、融化我。

　　走得累了，就想找个地方小憩。不想山脚下就涌出一潭水。很低调地依在山边，平静地把自己当作山、花、草、树和鸟虫的镜子，让她们的影子也成为波间动人的美丽。潭水清清的、凉凉的，不大，也不深，但水极清。水里生长着杂草，一根根随着水的流动而一闪一闪地漂浮，像极了少女婀娜的腰身。走过去，我坐在潭边，痴痴地观赏。其实，我看见的这潭水，是由大小两个潭修砌而成，俗称“双龙潭”，又名“印月泉”，占地约1300平方米，是华宁旧时有名的“八景”之一，也是明清时代文人选胜登临、避暑赋诗之地。俯视水底，见有无数水泡涌起。那些从潭底不断冒出的水泡，伴随着翻腾的白沙滚滚涌出，像极了白莲盛开的样子。如果到了月夜，尤其是三五之夜，一轮明月倒映潭中，一个天上，一个波间，上下辉映，潋滟光波便随着翻腾的泉水微微荡漾。粼粼潭面，银辉闪烁，上下争辉，不知要沉醉多少游客，催生多少绝妙诗文。我爱文，也爱诗。置身此景，能无诗乎？只是我无缘等到三五之夜，但我的想象却促成了献给这潭泉水的两首诗：

泉如珠泡涌，沙似睡莲翻。

影落鱼穿树，天开日跃潭。

波间云不动，水底柳犹酣。

映月耽游步，行吟夜带寒。

　　写了这首，犹不尽意，还想再写。我依旧坐在潭边，细细观察，慢慢品吟，终于借助冲麦的山水灵性，在荷香里、在溪声中、在双潭间又写成一首七律《再题西沙映月》：

信步西沙贪映月，黑白翻涌众称奇。

一轮倒影波间漾，半夜溪声枕上宜。

友牧邻樵真幸事，亲山近水每幽栖。

行吟翠蔓香盈袖，抓缕荷风带雨题。

我羡慕“友牧邻樵”的生活，也庆幸“亲山近水”的惬意。是的，我来到冲麦，已是迟到的行访和咏叹了。这个村从二〇一四年被列入具有重要保护价值的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以来，就以其优美的生态环境、浓郁的彝族风情、完好的明清建筑，以及古井、古栅、古树、古桥、古泉和古炮台、古寨墙吸引着一批又一批游客的到来。

我沿荷池转了一圈，哪知就踏上了古驿道。这条驿道，是我走出冲麦这个小村、离开这个小村的最后行程。驿道两旁，高大的树木伸出浓密枝叶，为我挡住午后的骄阳。我惬意于驿道的舒适和阴凉，我总是把目光投向这段古老的寻访。那些尘封的历史与辉煌，却透过脚下残存的马蹄印、车轮印和无数的斑斑痕迹，向我诉说着冲麦的从前和过往。是的，这条有数百年历史的驿道，为华宁明代中叶开辟通往昆明的必经之路。古驿道全长约三百公里，曾是那个时代华宁人上京赶考和商贾往来之地。

我在冲麦行走，在村间穿行，在林地徜徉，在潭边徘徊，在荷池停留，在驿道逡巡，我发现，这些都是冲麦给我的记忆，美好且珍贵。冲麦这个山村，既是滇中具有重要保护价值的传统村落，又是神州大地保护良好生态，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无数山村的缩影。冲麦的美，折射着文化、蕴藏着历史、弥漫着温情，它是生态的，也是当代的，更是未来的。

【作者简介】

贾来发，诗人、作家、书法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理事、云南省诗词学会特聘副会长、云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诗刊》“本期聚焦”重点推出诗人。其作品发表于《光明日报》《诗刊》《词刊》《散文选刊》《诗选刊》《书法报》《边疆文学》等全国各大报刊，作品荣登2016中国散文诗排行榜，先后获第五届华夏诗词奖、《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大赛”短篇小说类一等奖、《散文选刊》全国散文奖新锐奖，多篇散文入选云南文学年度散文选本，并被作为中考试卷试题。出版著作有《闲吟寄兴》《宏轩斋吟草》《怀念乡村》《小学语文同步习字帖》等。

【朗读者简介】

星星（陈叶），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热爱朗诵，云南省玉溪市老体协语言艺术团成员，终身学习者。

2014年11月创办荔枝FM622179《共渡心河》，这是一档心理疗愈类节目，分享亲子、情感、婚姻、职场等心理类美文，关注未成年人和老年人心理，近十年来录制节目563期，每周四更新，累计播放量达19万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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