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的是“牛拉松”

知青悦耳

作者 / 知青悦耳

图片 / AI生成（原创）

美篇号 / 61031239

当知青时，有一次回家探亲，场长給我们加了个任务：返回时将畜牧站赠送的奶牛赶回林场。

3天假期眨眼而过，最后半天，我们赶往城郊南山脚下集中，再上山寻找那个畜牧站。

南山最高处海拔是1100米。上南山的公路，要拐几个“之”字形的大弯才能到顶。我们抄小道作直线攀登，一辆运货汽车，都被我们甩在身后。天黑前终于到了目的地。

畜牧站虽小，但有两间较大的空屋子，正好供十几个男女知青分别住宿。可里面啥也没有，我们睡哪儿？

不一会儿，干部抱来两卷晒粮食的垫席。把席子往地上一铺，睡觉问题就解决了。

女知青们捡来砖头当枕头，一字儿排开躺下。一夜平安无事，只是这“枕头”，硌得我们翻来覆去“烙大饼”，做的梦都是僵硬的。

天刚亮，准备赶牛出发！

这十几头荷兰奶牛，体态丰腴高大，皮毛光洁如缎，那身经典的黑白礼服，显示着它人类奶娘的高贵身份。不知林场那些下苦力的黄牛水牛，见了这异类，能否友好相处？

打开牛圈，奶牛们像获得自由的囚犯，一涌而出。去向何方？新家是啥样？还没搞明白，它们就撒开四个蹄蹄在公路上狂奔，非常主动，根本不用我们拿棍子赶。

看来，动物也追求诗和远方。但它们不知道远方仍有苟且，不知道生而为牛，大概率是逃不脱悲惨命运的。

畜牧站的条件多好，是全民所有制的事业单位，经费由财政全额拨款，生活有保障，奶牛们这一去将失去城市户口，要靠毫无收入的一群半大娃娃来照料养活了。它们要是懂得这些，还会跑这么快吗？

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牛们在公路上尥蹶子撒欢地跑着，奶头在肚子下甩来甩去，尾巴在屁股上左摆右摆，沉重的身子有节奏地颠着。女生们跑得大口喘粗气，嘴干得像火烧，不一会脚步就慢了下来，与赶牛队伍拉开了距离。多亏男生们在前面担待着，掌控着复杂的局面。

不知跑了多少公里，我们早餐喝的两碗稀饭，能量早已消耗殆尽。汗水刷刷淌着，找点泉水润润喉咙的时间都没有，大家少说话保持体力，一门心思紧跟牛的节奏，一会儿跑，一会儿走。男生们在前方，大声吆喝着，对牛骂着脏话。女生们在后面穷追不舍。大家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牛走失。

大半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好不容易到了公路尽头的红岩镇，开始爬山走崎岖小道，这里青山重叠，林木茂密，据说是当年张飞打仗走过的路。牛们瞅准机会就往林子里乱钻，想甩掉我们。看来，它们并不想一生都在怀孕和产奶中度过，而是向往自由自在的野牛生活。

由于有男生在前面控制着头牛，它们只好乖乖听指挥。天色逐渐暗淡，必须在天黑前到达林场，女生们一边爬山，一边紧盯着前方树丛，只要看见有牛的尾巴一闪，就庆幸自己没掉队。

我们用了约13个小时，边走边跑了70多公里，将近两个马拉松路程——不，是“牛拉松”。终于在天黑前把牛安全赶到周家坪。

这一路没人给我们递食品和水，也没人为我们呐喊擦汗加油，也没有医疗保健措施。奇怪，我们竟没有一个人脱水和发生危险的低血糖！可能因为年轻的缘故，也可能因为有坚强的信念，才让我们平安顺利完成了任务。

要问牛是怎么赶回来的？我负责任地说：“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机会靠近它，吆喝它。

王场长好像不会表扬人。但只要他嗬嗬一笑，露出嘴巴一侧那颗金牙，就是在褒奖我们了。

我看见金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