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王好立先生 ‍秦江水(1)

法律与人生

<p class="ql-block">【随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好风送归立左舷</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怀念王好立先生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琛 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天,是老友王好立先生的祭日。我为了写篇纪念文,搜一点和王老师有关的资料,发现公众号《法学阅读匯馆》在2024年8月7日转载了方流芳教授的一篇旧文,题为《应当致敬的期刊编辑》,其中就提到了王好立先生。这一天恰好是王老师去世的前一天,如此巧合,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去年夏天,我忙于处理自己的事情,好几个月都没看微信朋友圈。10月30日,我点开王老师的相册想看看他的近况,惊愕地发现他的家人发布的讣告,王老师已于8月8日离开了。他的微信封面是动态的,一只白鹭与一只红鹮翩然双飞,掠过一片荷塘,而后画面上只剩下红鹮独自飞翔,逐渐远去……鸟的鲜活与人的寂灭,羽色的鲜红与死亡的黑暗,强烈的对比冲击着我的心。我看着那只红鹮,仿佛是友人的精魂,纯净而热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初识王老师,是在2003年。当时刘春田老师带我去暨南大学参加“全国知识产权理论问题研讨会”。我看到会议通知上征集论文,便从刚完成的博士论文中拆了一段略作整理,提供给举办方,或许是文章选题引起了举办方的兴趣,我被安排作了一个发言。会议结束后我往外走,一个中年男子忽然追了上来,让我等一下。他拄着一根拐杖,追得有点吃力,略带气喘吁吁,眼神纯净,笑容里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单纯。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用温和的声音作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的编辑,叫王好立,希望我把刚才的发言发展成论文,在这个刊物上发表。我欣然答应,接下来的交往便是围绕着论文的审阅与修改。我当时初出茅庐,文风并不算特别规矩,但王老师对此很是鼓励。当然,我后来知道了原因,王老师自己就是个资深文青,他的本专业是历史,但对文学艺术有浓厚的兴趣,创作过诗歌与剧评。这篇稿子就是后来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2004年第2期的《质疑知识产权之“人格财产一体性”》。文章的小标题用了一种带有文学性的排比式表达:“质疑:“人格财产一体性”的逻辑困境/反思:劳动过程与权利对象的法律意义/追寻:作品与人格交错的历史轨迹/审视:美学与法学的双重角度/展望:著作人格权的式微命运”,这正是吸收了王老师的建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5年,浙江大学法学院举办“法律与人文”专题研讨会,作为60周年院庆的学术活动。《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可能是主办方之一,王老师觉得这个主题和我的研究兴趣比较契合,建议我和他一起参会,并在这个会议上作个发言。到会之后,我发现参会者几乎全部是法理学或宪法学的学者,极少有部门法研究者,不免有点心理压力,不知自己的见解是否过于浮浅。所幸的是,发言的效果还不算差,王老师再一次邀请我整理成文刊发,后来以《“法与人文”的方法论意义——以著作权法为模型》为题,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2007年第3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年前,高校的“工分制”还没有像今日一般如火如荼,初识王老师之时,我根本不知道A刊的概念。我在他身上从未感受到以掌握资源者自居的俗气,以至于后来从同事口中得知A刊的“江湖价值”,觉得自己简直幸运得莫名其妙。这几年,“工分制”变本加厉,某些被册封为核心的期刊难免异化。但愿年轻的同事还能得遇王好立先生这样纯真热情的伯乐,也望掌握资源的长者能避免流俗,无私而真诚地提携哪怕素昧平生的后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与王老师熟识之后,我们会不时地通过电子邮件或电话聊一点闲话,话题以文学艺术为主。后来,微信代替了以前的交流方式,现在想来是非常遗憾的。从微信交谈中,我知道他退休后又重新开始弹钢琴,并且当了爷爷。有时他会分享音乐,以古典音乐居多。如果我发表了入眼的文章,他会在朋友圈转发,按语总是用“老朋友李琛教授”有时,他也会得意地忆当年,发来年轻时的诗作《我站在轮船的左舷》。我在徐晓的《半生为人》中看到他的名字,高兴地拍给他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讣告来看,他的疾病应该带来了一段时间的痛苦,但在我们的交流中未露一丝痕迹。我父亲去世后,我很想给刘春田老师打个电话倾诉一下,但没有来得及,刘老师就走了。王老师和刘老师也是老朋友,刘老师走后,我曾给王老师发了条信息:有空给您打电话。这个电话也落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次,王老师看我的旧诗《莲》的开头:“在虚无的生命之湖上/铺满惊叹一般的红艳/只因了/根与根的连”,立刻编辑瘾发作,说“虚无的生命”构成阅读障碍,不如直接写“在湖上”。这首诗写于少年时期,缘起是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句话:度过没有爱的一生,如同一只鸟站在没有鱼的湖边,所以诗的主旨是“唯有爱能够克服生命的虚无”。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向王老师解释这个创作思路,因为“作者意图”恐怕会比“虚无的生命”构成更大的阅读障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许是神秘的巧合吧,那只红鹮,如今正是翩飞“在湖上”,那火一般的颜色,也是“惊叹一般的红艳”。而那湖,也终非虚无的生命之湖,因为热情的精魂曾予温暖以世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版权所有 请勿侵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李琛2025年8月7日于北京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