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语探源：从甲骨文到清华简的语言密码

雅乐郑声

开篇导读：

每一个甲骨文字都是一座活态的赣语博物馆。当战国楚简与三千年前的殷商契文相遇，我们突然发现：那些困扰学界多年的甲骨文释读难题，在赣方言中竟保存着原始答案。

一、甲骨文中的赣语密码

1. 典型例证：

- "企"字：甲骨文表站立，赣语延伸为"憩息"，与卜辞"企芾"用法一致

- "撻"字：楚系達字对应甲骨文旧释"途"（赵平安释“撻”）的字，两字之间有明显的形體联系。由此横向系联其音义，赣语"撻（辖）”声词揭示卜辞所见"撻首"一词即"探首"

- "譱"字：通过楚简"向"“尚”（常）字构形，连接赣语表"经常"“一向”的"䁴（譱）"（说文解字注：视而不止也。）字

2. 研究突破：

清华简的出土为甲骨文研究提供了关键桥梁，其战国中期的文字运用实况（如《尹至》《五纪》等篇），正在重构我们对殷商语言的认知体系。

二、"港"字考辨：一个方言地理学的典型案例

1. 学术争议：

清华简《参不韦》《五纪》中"唯昔方有港"的"港"字，主流解读为"洪"，但存在三大疑点：

- 与简文"溢戏""乱纪纲"等语境不符

新见的清华简《参不韦》开篇有“唯昔方有港”一句，其文曰：

唯昔方有港，……帝监有港之德，反有港之则……以抑有港。（简1~6）……启，唯昔方有港，溢戏（戲同羲），高其有水，權（灌）其有中，漫泆（溢），乃乱纪纲，莫信德，乃作德之五权、九权之参，以交天之不祥（常）。（简110~112）

相同的表述亦见于清华简《五纪》开篇，其文曰：唯昔方有港，奋（贲）溢于上，權（灌）其有中，戯（羲）其有德，以乘乱天纪。（简1）

- 忽略"港"在先秦鄱赣地区的特殊语义

如抚广片宜黄、黎川，“港”即“河”；“港下”即是“河里”；“港岸”指“河岸”；“港塝”是“河岸”或“河堤”。

- 割裂与《雨书》《水经注》等文献的互证关系

北大汉简《雨书》“河乃洫（溢）”，与清华简《五纪》“唯昔方有港（河），奋洫（溢）于上”可对读。《汉书.沟洫志》：“河水湓溢，灌县邑三十”。《水经注：河水二》：“河断之日，水奋势激，波陵冒隄。”

2. 方言证据：

- 语音保存：今赣语仍读[kɔŋ⁴⁴]

- 地理分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江西卷）》（商务印书馆.崔乃夫主编江西卷，1998年）统计：赣省“港”的聚落名62个，多以河命名。江西62个以"港"命名的聚落，历代史地方志诸如《元史》《明史》《太平寰宇记》《大明一统志》等，对赣省“港”的聚落名也多有记载：南丰兜港、南丰双港口、都昌后港河、都阳双港、弋阳信义港、新城五福港、金溪石门港、金溪三港水、大庾黄泥港、贵溪安仁港、余干邬子港、宜黄中港、东港、南港、大港等。

- 语义延续："港下"即"河里"，"港塝"即"河堤"

三、方法论启示：语言考古的三重境界

1. 文字层面：突破形体束缚（如"港"非必为"洪"）

2. 语音层面：重视通转规律（东部群匣纽互通）

3. 语义层面：建立方言对应（如"洫-溢"的方言用法=赣方言以血为旺子，汪与旺通）

四、从有港到有夏：

清华简新整理的竹书《两中》与清华简中的“姊妹篇”《五纪》《参不韦》当为同一个作者群体作品，成书时代皆为战国。该篇的背景、结构、叙事与之相近。语用则有不少可与之合观。如诸篇中出现的名号“有河”“有港”“有夏”非常值得关注。从文献记载来看，竹书中“有河”或曰“有港”均与“有夏”关系紧密，应无太大疑问。“有河”“有港”“有夏”应该都是同指一个族群。

《两中》这篇竹书中最具历史价值的信息，是对夏启如何接续其父禹而为天下主的描述。简文开篇说：“夏后奠卣（忧），庶灵因固，九德溥扬，两中乃入，格于有河。三年，在日乙丑，两中又降，格于有夏。”（简1）简文告诉我们，夏禹去世之时夏朝的政治中心位于“有河”或称“有港”，及至三年后夏启即位，才迁徏至“有夏”。关于“有河”或“有港”的地望，或许可以优先向拥有“有港”之名的赣抚平原考虑，而《尚书.禹贡》云大禹治水处“彭蠡既猪，阳鸟攸居”的记载，其地理范围仅涵盖今赣地古称“彭蠡”的鄱阳湖水系。

结语：

当我们在宜黄曹洞宗的"参同"智慧指引下，将甲骨文、楚简、赣语视为三位一体的语言活化石，那些沉睡三千年的文明密码正逐渐苏醒。这不仅是学术研究的突破，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方言寻根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