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天河瀑布</b></p><ul><li><b style="font-size:22px;">天河瀑布是这次太行三绝游的最后一个景区,位于河南省,辉县,八里沟景点,距挂壁公路约40公里,驾车大约1小时。</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奇怪的是,导游上车默不着声。我好奇地问:导游,你昨天上车给我们讲解那么多,今天怎么不介绍了?导游笑了笑说:昨天看的景区,是一种精神。精神是摸不着,看不见的,所以要讲解。今天看的天河瀑布,纯粹是景,主要体现在震撼,属于国家5A级旅游景区。俗话说得好:看水去江南、听泉到巴蜀、望瀑走太行。天河瀑布,你只有轻轻放在掌心,让其在血液里生根,才有意思。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他话锋一转:天河瀑布,位于太行山主脊西侧,河北与山西交界的褶皱深处。山在此骤然断裂,刀削斧劈的崖壁,像一页页被翻开的石书。这条河流,用整整一百五十公里的奔突,在八里沟纵身一跃,从海拔一千三百米崖口,跌落成瀑。于是有了一个滚烫的名字——天河瀑布。 大家为导游的精彩演讲鼓掌。</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玉米田,星光像被谁打翻的盐。我却在晃动的车里听见水声,不是窗外雨的淅沥,而是千米之下天河在黑暗里咆哮。车沿盘山公路盘旋,太行山在晨雾里一寸寸显形。先是黛青色剪影,继而露出红砂岩的肌理,像一位宽肩长臂巨人,缓慢地掀开雾被。窗摁下一条缝,风呼地灌进来,带着松脂与冷杉的气味,仿佛有人在肺里点了一盏薄荷油灯。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导游沉默了一阵又说:太行山不是看的,是要爬的。他指给我们看远处一道几乎垂直的裂缝,天河就是从一线天挤出来的。那裂缝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像一条被缝合的伤口,又像一道不肯愈合的闪电。</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九点整,我们到达登山口。此处海拔八百米,气温比山脚低了六度。我把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起初的山路是缓坡,落叶铺地,像一条锈红色的地毯。白桦林疏疏落落,阳光从枝桠间漏下,在地面绣出晃动的光斑。我踩着光斑走,像踩着一地碎银。半小时后,坡度陡然拔起,石阶被岁月啃噬得坑洼,每一步都需手脚并用。汗从额头滚进眼角,蛰得生疼,我却听见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不是累的,是某种预感在靠近。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再往上,树林渐稀,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壁。赭红、青灰、米白,三色岩层像被巨人随手摞起的书页。风从峡谷底倒灌上来,带着潮湿的腥甜,那是水与岩石长期厮磨后的气息。我把脸转向风来的方向,听见了像万马在远处奔腾,又像人在云层后擂鼓。</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转过最后一道山脊,瀑布骤然撞进视野。那一刻,语言失效。唯一能做的,死死抓住背包肩带,仿佛不如此,灵魂就会被那道水墙吸走。天河从百米高的悬崖顶端倾泻而下,不是“挂前川”,而是被天空拎起,狠狠砸向大地。水流在坠落过程中,被山风撕扯成无数银丝,又迅速聚拢成一匹发光的绸缎,最后砸进深潭,发出闷雷般的轰响。真有君不见瀑布之水天上来,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感觉!银河从云端坠落,不是李太白笔下的诗境,而是真实存在的亚洲第一高瀑,314米的天河瀑布,将天地灵气凝成水帘,把太行山脉冲刷得神采奕奕。</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潭水呈祖母绿,像一块被遗忘的翡翠。瀑流撞击水面,激起的水雾有十米高,在阳光下折射出完整的彩虹,一端落在潭心,另一端没入崖壁松林。我呆立原地,直到水雾打湿睫毛,才想起抬手擦脸,却越擦越湿。导游说:这就是天河。一年只安静两个月,其余时间都在发疯。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天河瀑布右侧一条嵌在崖壁上的栈道,仅容一人侧身,铁链护栏被千万只手摩挲得发亮。我们排队等待。栈道悬空五十米,脚下是咆哮的潭水,头顶是水珠坠落的崖檐。每走一步,瀑布轰鸣更贴近,仿佛不是我在靠近它,而是它正沿着耳钻进颅腔。走到三分之一处,一阵横风卷来,水雾瞬间变成暴雨,我们浑身湿透,却大笑,原来雨衣此刻无用,天河要洗礼你,便无处可逃。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栈道尽头是观瀑台,一块向外突出的天然石台。我趴在上面,像趴在神的掌心。瀑布与我平行,能看见水流在坠落前一瞬的迟疑,像运动员起跳前的屈膝、像琴弦被拨动前的震颤。那迟疑短得无法计量,却让瀑布有了呼吸的瞬间。</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观瀑台下有一条小径,通向潭边。我赤脚踩在岩石上,岩面被太阳晒得温热,像巨兽的脊背。潭水冷得刺骨,脚踝刚没入,便有电流般的寒意顺脊爬上。我咬牙继续,直到水漫至胸口。在潭中,瀑布近在咫尺,能看见每一滴水,如何在空中旋转,如何带着阳光坠进潭中。水声不再是轰鸣,而是低频的共振,像母亲的摇篮曲,又像古老的咒语。我闭上眼睛,身体随水波晃动,忽然明白:这不是瀑布,这是一条站立的河,它用坠落的方式奔跑,用破碎的方式完整。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不知过了多久,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一扑,世界瞬间颠倒,水灌进耳朵,瀑布声音变成沉闷的鼓点。我在水下睁眼,看见阳光透过水面,像无数金针,而瀑布的倒影在潭底摇晃,像一条正在蜕皮的龙。浮出水面时,我听见自己心脏在太阳穴里跳,这时才知道,天河瀑布最神奇的不是水,是让人想说平时不敢说的话,在这儿能喊出来。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龙脊背”是瀑布顶端的山脊,因形似龙脊而得名。从潭边绕到后山,需爬升四百米。这段路没有石阶,只有驴友踩出的土径,雨后泥泞,每一步都打滑。我手脚并用,像只笨拙的壁虎。途中经过一片高山草甸,狼毒花正艳,一簇簇火把般燃烧。</b></li><li><b style="font-size:22px;">下午三点,登上龙脊背。海拔一千四百米,风大得几乎能把人掀翻。天河在脚下突然温顺,像一条被驯服的银蛇,蜿蜒进入远方的峡谷。没想到瀑布顶端竟如此平静,只有水漫过崖缘时微微的颤抖,证明它即将赴死的决心。 我坐在崖边,双腿悬空。对面是山西的地界,层峦叠嶂,像无数头青牛在奔跑。头顶的云低得伸手可触,仿佛只要站起来,就能踩云渡河。这才感觉到天河瀑布的名副其实!</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次日清晨,沿原路下山。经过栈道时,发现护栏上多了许多红布条,是昨日徒步者系上的祈愿。我也扯下一截鞋带,系在最靠近瀑布的铁链上,打了个死结——愿来世仍记得这水声。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回程车上,我在想:如果把天河瀑布的名字刻在我的额头上,用的是水,而不是刀。在峡谷深处,天河仍在坠落、仍在破碎、仍在重合,不需要被记住,只需要被抵达,被愿意用脚步丈量悬崖、用心接住水雾的人抵达。</b></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