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图：网络</p><p class="ql-block">小文：磊磊</p><p class="ql-block">美篇：31301610</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天刚蒙蒙亮，露水凝在稻叶尖上，像没睡醒的星星。英子被祠堂方向传来的动静拽醒时，那台村里集体的打谷机正“轰隆隆”转着，活像头不知疲倦的铁牛，声响裹着晨雾漫过田埂，把各家窗纸震得微微发颤。娘在灶台边拉风箱，“呼嗒”声里裹着话：“快起，你爹和哥正绑板车呢，去晚了打谷机前要排长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她一骨碌爬起来，三妹早蹲在门槛上编草绳，辫梢那朵野菊沾了夜露，蔫头耷脑却仍不肯谢。“姐，二狗子他哥推着板车从后巷过了，说他爹在祠堂占着位置呢。”三妹仰起脸，鼻尖沾着灰，像只偷了米的小雀，眼睛亮闪闪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狗子踩着露水跑过来时，裤脚卷得老高，露出晒成古铜色的小腿，手里攥着根磨亮的木杆——是帮着推车用的。“英子姐，我爹让咱把稻捆先装上车，板车宽，一趟能多运些。”他说话带喘，额前碎发被汗粘在脑门上，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子，映着刚冒头的太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板车停在院门口，木头轮子上还沾着去年的泥痕。爹和哥正把码好的稻捆往上摞，英子和二狗子在底下扶着，三妹就踮脚往缝隙里塞散落的稻束，嘴里数着“再塞一把，再塞一把”。等装得像座小山，爹在前头拉车把，哥在旁边帮着推，英子和二狗子拽着车后的绳子使劲，三妹也攥住绳头，小身子往后仰，辫梢的野菊跟着一颠一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板车碾过田埂，“吱呀吱呀”地唱，稻捆上的露水顺着车帮往下滴，打湿了路面。路过晒谷场时，见李大爷正给打谷机上油，金属齿轮在晨光里泛冷光，旁边早排起长队，各家的板车挨着，像条长龙，孩子们在车旁追跑，等着帮大人递稻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轮到英子家时，哥把稻捆抱到进料口，打谷机“哐当哐当”地吞，金黄谷粒簌簌落进接谷斗，秸秆被甩出来，“哗啦”一声堆成小山。英子和二狗子负责递稻捆，胳膊抡得发酸，谷壳粘在汗津津的脖子上，痒得直缩脖子。三妹就在旁边捡漏下的谷粒，小手拢成簸箕，捡满一把就倒进娘的竹筐，数着“一颗，两颗……”，声音脆得像谷粒敲瓷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日头爬到头顶，娘提着竹篮来送水。粗瓷碗里的凉茶泡着金银花，喝一口，清甜味从舌尖淌到心里，暑气散了大半。二狗子捧着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放下碗就往打谷机跑，被英子拉住：“先吃块锅巴。”她从篮子里摸出油纸包，是昨晚特意留的，边角带点焦香，“垫垫肚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祠堂老槐树下，各家的板车排成排，女人们坐在车帮上择菜，男人们聚着抽烟，孩子们在谷堆间打滚，笑声混着打谷机的轰鸣，把空气烘得暖洋洋。二狗子啃着锅巴，忽然往英子手里塞了颗红绳串的玻璃珠，太阳底下闪着蓝盈盈的光，像摘了颗星星。“我哥从镇上捎的，”他挠挠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说串起来能当坠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英子把玻璃珠攥在手心，温温的。风从祠堂门口吹过，带着打谷机扬起的谷糠味，混着三妹数谷粒的调子，还有远处王婶喊娃的嗓门。她忽然想起昨晚的萤火，原来光不止在黑夜里——还在集体打谷机转不停的齿轮上，在板车“吱呀”的歌声里，在三妹数谷粒的指尖，在二狗子红着脸递来的玻璃珠上，在全村人围着谷堆忙碌的影子里，沉甸甸的，像稻穗一样，坠得人心头发暖，暖得快要漾出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打谷机还在“轰隆隆”唱，爹正帮张奶奶把稻捆搬上板车，娘和李婶聊着谁家的稻子饱满。英子望着板车上剩下的稻捆，忽然盼着太阳快点落，好再和二狗子、三妹躺在草垛上，看星星染亮夜色，听风里飘来的板车“吱呀”声——说不定，连这木头轮子也在夸，这热热闹闹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金贵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