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口

徐国平

味觉是有记忆的，正如妈妈烧的菜，酸甜苦辣，小时候的味蕾是怀旧的"菜地"。

我朋友前年搞了个老灶台，新铁锅等我去开灶，至今我没见他燃起一把火。其实是他骨子里的念旧，最后还是煤气灶烧起来应急。

很少有人惦记着自家老婆的铲子，倒是隔锅饭香，不信，你不妨细想想。

婆婆妈妈常唠嗑，上个菜市场都不晓得买什的菜。满田拣瓜拣得眼花，食多没得滋味，不若农家的扁豆用豆瓣酱熬着，连汤夹水都勾引着田间的大劳力一日三餐往家奔。

我记得小时候生东西吃得多。溜到小寨地翻山芋藤，一不小心连根牵出个把红山芋，裤根上一擦就咬几口，新鲜着哩！在河间游泳，偷偷游到对岸菱堂翻几颗菱角，青皮嫩肉比苹果都甜。

今夏我买菜时着意顺了吴地的太湖藕，不为烧菜，只为生吃，清脆甜润，藕断丝连中看几行闲字，偶尔有儿时的味口，只是身边少了个妈妈。但好处是竟不必每逢佳节倍思亲，只一盘藕片就整了个少年在眼前，让闷热的套间沉浸到以前的故事里。

我走到哪，心中总逸着维扬菜，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有点像兴化人说普通话，半天都调整不起正调，舌头打卷中满口的土话，听的人别扭，我说起来顺溜，一一口味就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