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

雪松（请勿送花）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的品性与地域有很大的关系——这里不存在地域偏见和误导。在《“欢喜”的缘分》里提到王安石与苏轼父子不对付，并不是要扯老婆舌头，而是在陈述一件历史的往事。苏轼天性豪爽浪漫，内心善良，有李白恃才傲物的狂浪，加之少年得志春风得意，在王安石的眼里多少有一些孟浪。

年轻时读《王安石三难苏学士》很是轻蔑苏轼的浅薄和狂浪，对王安石的沉稳持重，博学多才很是艳羡。等人到中、老年，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苏轼的影子——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人的一生性格的形成与出生家庭、成长环境和学习生活经历有关——这一切何尝不是人生的水土？

　　说王安石请托苏轼从四川途径三峡时取中峡之水的事。苏轼一路只顾欣赏三峡美景，到得下峡才想起取水之事，忙让随员岸上买瓮取水。王安石泡茶后说，不是中峡之水。并告诉苏轼，此水烹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浓淡之间。今见茶色半晌方见，故知是下峡。阳羡茶在北宋时期既是贡茶，也是文人茶。是不是三峡的水冲泡阳羡茶如王安石所说那样没有亲测不敢妄断。但是，用不同的水泡同一类茶，茶汤和口感有区别是千真万确的。

　　记得上个世纪90年代，我去信阳妹妹家。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时，服务员提供的茶水口感清香甘甜，茶色碧绿微微带一点点浑色——那是茶叶上的白色绒毛所致。从信阳回来，妹夫特意给我买了一斤上好的明前毛尖。回到阜阳用开水冲泡，茶色焦黄，味道也没了清香甘甜，与在饭店喝的完全不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除了泡茶的水温把握不准外最主要的还是水质不同。信阳毛尖生长于大别山的余脉，乳山之巅。乳山海拔不是很高，但是山岚云雾之间的生命都是娇弱精灵。信阳的南湾水库和浉河的水都是乳山山泉流下形成的。所以南湾水库清冽的湖水养出的鱼味道鲜美细腻，用南湾水库的水冲泡信阳毛尖才能唤醒绿茶的灵气，才能让人品尝到清爽甘醇的美味，才能找到飘飘欲仙的灵气仙气和运气。阜阳地处平原，所饮之水为泉河的地上水，水质含碱过高。所以，好山好水才出名茶。水的滋养，土地生长，日月云雾的孕化，才会造就出一方特产。

　　杭州市虎跑寺有一个出名的虎跑泉。虎跑泉水与龙井茶并称杭州双绝。难怪我们在虎跑寺游玩时看到许多的大爷大妈总小推车拉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水容器在虎跑寺门口排队接水，原来他们都是特意接虎跑的水泡龙井茶的。汪曾祺老先生1947年春天喝的那杯龙井茶想必就是用这虎跑泉水冲泡的吧？今天的杭州人都喝上千岛湖的水了。千岛湖原本是新安江水库，上游是安徽省的新安江，流经黄山，过千岛湖后在富阳区叫富春江，进入之江后叫钱塘江。这个水系水质清纯，途经高山峡谷，滋养着黄山毛峰、太平猴魁、泾县兰花和杭州的龙井茶。这里的山水孕育着江南文化，吴侬软语儿女情长就是这方水土滋养的结果——这让我想起吴越王的“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故乡是每一个成年人的回望。因为那里有你的童年你的成长你的伙伴和你的爹娘，也有你走过的歪歪斜斜斑斑驳驳的记忆。无论你走的多远、飞得多高，故乡的那一方水土是你永远不能忘却的胎记和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