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奇花异草絮语 09

厚源

德宏奇花异草絮语

厚 源

云南德宏，地处祖国西南边陲，山川逶迤，江河纵横，海拔高低落差大，有十里不同天的立体氤氲气候，被誉为动植物的“基因库”。

德宏光照充足，雨量充沛，不分四季，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皆有奇花异草美丽风姿，以自然之美诠释着生态的诗意。

寒冬腊月，白霜皑皑，仍有奇花绽放。家团家转的桃、李、梨、木瓜、梅绚丽多彩；城乡花园、庭院里的炮仗花红若火焰，形如彩霞，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把花，熊熊燃烧。街道的紫荆花、芒果花，山野里的白露花、冬樱花、蜜甬花、染饭花，漫山遍野，点缀在葱绿的巍峨群山之中。江河、湖畔那一树树木棉花（攀枝花），红若红炬，灿如晚霞，构成冬日独特美景。 ‌‌

春日百花盛开，繁花似锦。油菜花黄如金纱铺天盖地，山地里的黄花星星点点，犹如苍穹里的繁星。 吊兰花（石斛兰）簇簇，宛如悬挂高空的花篮。‌‌城市里种植的桂圆、奥洲尖果、凤凰花、鸡蛋花、火龙果花……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姹紫嫣红，香味浓郁，构成了花的盛宴。山野的杜鹃花（马缨花）、洋伞花（小杜鹃）、棠梨花、春樱花、蔷薇花……绚丽多彩，把山野绘制成一幅幅国画。

夏日雨稠，繁花凋零，绿肥红瘦，仍然不缺奇花异草。夏初的腊肠花，绽放成一场黄金雨，落英缤纷，满地尽是黄金甲。赏建花、缅桂花、素馨花、丁香花盛开，迎来傣族、德昂族泼水节，姑娘采摘插于发髻、衣领，花枝招展，带来一缕清香。池塘里荷花（莲花）亭亭玉立，千姿百态，摇曳成一首诗、一幅画。水塘、湖泊、湿地里的凤眼莲，摇曳着妖娆的紫色花姿，宛如绘制在大地上水彩画。紫薇花（民间叫火把花）开，就像一束束燃烧的火把，点燃了彝族、阿昌族火把节。

秋日烈日炎炎，娇艳妩媚的花朵承受不了灼热的熏烤，褪去斑斓色彩，积蓄新的能量。万寿菊、格桑花不惧炎热，错落开放，构成了秋日萧瑟的静美。走出家门、城市，步入田野，迎着凉风，嗅着稻花香，鱼虾、田螺腥味，感受田园生活乐趣；聆听蝈蝈、蟋蟀啁啾，水鸟（白鹭、秧鸡）啼鸣，享受一曲天籁之音。

“一花一草一世界，一人一景一浮华”。‌万物皆具佛性‌，每一朵花、每一片草都蕴含着完整的宇宙观，诠释着自然万物皆可映射出世界的本质，自然界的永恒与人间浮华的短暂。

养花修性，赏花修德。万物有灵，关注当下、珍惜本真。 ‌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徳宏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鲜花盛开。笔者所述，只能是窥一斑见全豹。

二十一 “水中妖精”凤眼莲

连续几天滂沱大雨，天空就像一块灰色油布蒙住，让人疲倦困顿，就像柴蛆蜗居家里，足不出门。

雨晴日出，小院虫鸣草长，蚊子疯狂，鸟儿啁啾。踱步小院，忽然发现墙角水池长满葱绿植物，抽出几簇蓝紫色花朵，点缀成一幅精美的画卷。

那不是冬季从田野里捡回来，随手丢在水池的水葫芦嘛！本想用它净化水质，给小鱼营造一片阴凉。惊愕发现，葱绿愈来愈多，株杆越来越高，渐渐占满了水池空间，宛如一片密不透风的森林，不见了红鲤鱼的身影。

水葫芦引起我的好奇心，上网查询，才知道其有着美丽的名字“凤眼莲”，别名“凤眼蓝”“水浮莲”，及其更多的知识。

凤眼莲，一种有着天使和魔鬼面孔的植物。正如山东闲人诗《凤眼莲》写道：“怯怯初开凤眼莲，偷偷瞠目看世间。看罢红尘众生相，唯有人心看不穿。”

怎么看，眼前的凤眼莲都是一簇美丽的花朵。人们对凤眼莲‌的褒奖、贬低，犹如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凤眼莲虽属大众植物，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神秘呢！

凤眼莲是雨久花科凤眼莲属多年浮水草本植物。茎极短，匍匐枝；叶子宽卵形，基部丛生，莲座状排列。叶面油绿，富有光泽。叶背面有清晰叶脉，叶柄中部形似葫芦囊状，又像大海里的刺鲀或河豚，使之能够浮在水面生长。穗状花序，花瓣蓝紫色，中央有鲜明的黄色斑纹，外围环绕深蓝色斑块。

剪除叶子、根系，把胖嘟嘟的球茎丢进水里，就像一个个飘浮的小葫芦，随着水波飘浮，就像一只小船，一只豆娘坐在船里。

凤眼莲的神奇，从文字描写可以找到端倪： “爱人是在夏天的早晨发出的惊讶，发觉水葫芦居然开出了紫色的花朵。爱人又是在夏天的傍晚发出的喊叫，感叹紫色的花朵瞬间凋谢了。……”嗯，凤眼莲美丽的花朵，梦幻似的来得突然，去得无声。

我国文脉的明显特征是：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志怪录和小说。也许古人没有看见过凤眼莲，没有查到描绘凤眼莲的古诗词。

也许凤眼莲多生长在野外偏僻的地方，观赏者寥寥无几，近现代文人墨客的文字也不算多。

心博的诗《凤眼兰》这样描述：“洋女久花凤眼莲，常常生在水中田。虽然不备芙蕖品，却也颇同廉者缘。美丽容颜皆喜爱，淑娴性格总招怜。平凡淡雅还风趣，一片冰心与世牵。”很好的描写了凤眼莲属外来植物，形态、花瓣的美丽，文化的底蕴。

如果不了解凤眼莲特性，仅凭第一眼颜值，一定会被它的美丽外表所蛊惑，蓝紫色花瓣，中央点缀一圈深蓝色斑纹，犹如凤凰眼睛和孔雀羽毛斑纹，又似妖姬的眼睛，恐怕这是“凤眼莲”花名的由来吧！

凤眼莲，作为观赏植物，遍布世界水域湿地。一百多年前从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引入我国。叶片四季常绿，蓝紫色花簇亭亭玉立，妖艳魅丽，令世人垂爱，被誉为“美化世界的淡紫色花冠”，又被称为“水中妖精”。

妖精者千变万化也，神秘又迷人。

看着凤眼莲泛滥成灾的凄凉画面，让我想起早些年农林部门引入福寿螺、罗非鱼、埃及胡子鲶（塘鲺）、互花米草、紫茎泽兰、薇甘菊……殊不知，这些物种适应性超强，随遇而安，繁殖速度惊人，成为无法消灭的破坏本土动植物的罪魁祸首。

凤眼莲何时侵入家乡，老辈人说不清楚。老爹说：“爷爷的爷爷时代，就生长在海草（编织床垫植物）塘里了”。

依稀记得，儿时脱光衣服裤子，跳进小河里捞水葫芦，挑选那些圆嘟嘟的球茎，放在手掌心用力拍，“啪”地炸响，声音清脆如鞭炮，喷出洁白的丝状物·，就像柳絮，纷纷飘飞，顺水流淌，引来小鱼争抢，泛起层层涟漪。

夏雨霏霏，河水盈满，沟渠小溪、堰塘水势上涨，江河岸边干枯的牛滚塘蓄满了水。凤眼莲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停留在水塘里，肥沃的泥浆，让发达的根系吸足养分，暖和的水温，让其疯长，宛如翡翠点缀在江河岸边。

夕阳西下，散步江河边，来到浅水处，躬身捞起一丛凤眼莲，仔细端详。宽卵形叶片表面深绿色、油光放亮；质地厚实，两边微微向上卷，顶部略略朝下翻；叶柄有长有短，中部膨大成景颇族妇女的纺线锤，稍微用力即裂开，内有丝绒。挺着圆圆的肚子，就像儿童脖颈戴着救生圈，帮助增加浮力，顺水漂流。被冲洗干净的根系，宛如耄耋老人银光闪闪的胡须。

凤眼莲根系发达，吸附力极强。顺着江、河、溪流飘浮，随意而安，顽强生长，繁殖惊人。虽然不耐寒，冬季叶子枯萎、球茎干瘪。春风吹拂，气温升高，雨水飘洒，干瘪的球茎生根发芽，迅速长满河道水塘。泛滥成灾，阻断河道，限制水流。

从根系到茎叶，密不透风，导致本土水生植物、鱼虾、青蛙等水生动物缺养窒息死亡，腐尸烂叶，滋生病菌，让江河湖溪变成臭水塘，被列入世界百大外来入侵物种，成为臭名昭著的“恶花”。又因其爆发性生长，给生态环境带来影响，成为“美丽而危险”的入侵者，被称为披着美丽外衣的“恶之花”。

虽然凤眼莲有着许多“恶名”，但是其鲜绿叶片，美丽花姿，绚丽花色，惹人喜欢，适合庭院水池、水缸放养，宛如一枚绿宝石点缀庭院，带来绿的清新，花的养眼，心情怡然。

田野水塘、河道，如果没人打理，长满凤眼莲。闲暇间刷微信，不乏凤眼莲如画的视频。德宏芒瑞大道路段河湾，陇川章凤弄贯水库，盈江旧城香额湖……凤眼莲葱绿，蓝紫色花朵盛开，妆扮成一道靓丽风景。

城市周边湿地，长满凤眼莲，经常看到傣族咩八（大妈）赤脚打捞，洗净泥浆，用竹篮挑回家里。

老家有句俗语：“牛不喂夜草不长膘，猪不喂青饮料肉不香。”

凤眼莲是家禽青饲料。其茎叶鲜嫩，营养丰富，切碎可喂鸡、鸭、鹅、猪等禽畜，是冬季家禽最好的青饮料。

凤眼莲是净水器，其根系发达，能吸附淤泥和多种重金属，可净化污水和工业废水。

凤眼莲是良药。其全草可入药，疏风散热、利尿通淋、清热解毒。治疗风热感冒、水肿、尿少等症状‌。

朋友游柬埔寨归来，送我一件精美手提包，水葫芦编织工艺品，柔软结实，散发着沁心香味，至今仍挂在书架上。

国内视为臭名昭著的恶草凤眼莲，邻国柬埔寨人，却把它变废为宝。利用其疯长速度优势，任其泛滥，长成丰茂植物，许多人靠它发家致富。

柬埔寨西南部面向暹罗湾，中部和南部为湄公河冲积平原，水乡泽国，热带季风气候，成就了凤眼莲的温室，茎杆长一米多，将其放到炭火上烘烤软化脱水，编织玩具、手提包、餐具垫、凉席、地毯，缝制鞋垫，透气散热。已形成一条完整的出口创汇产业链。

我国民间手工艺发达，能否效仿柬埔寨，把凤眼莲变废为宝？

清晨或傍晚，城市周边河堤成了人们散步健身、修心养性的好去处。稀稀落落的游人，使河岸休闲甬道显得宽阔。河堤两岸杨柳扶风，河中粼粼浊浪，散发着死鱼、田螺的腥味。远近高楼倒影河中，宛如虚幻的画面。

小心翼翼来到水边，弯腰掬一捧半清半浊的河水，在脸上抹一把，顿时神清气爽，放眼身前身后，河边回溯处，覆盖着绿色植物，绽放着一簇簇蓝紫色花朵，随风摇曳，划出一道蓝色光晕。宛如夜幕下点点繁星，点亮遐思。

凤眼莲在文学作品中常被赋予多重意象，既作为自然景观的描写对象，也承载着生态警示与哲理思考。

作家石清华在散文中将其视为洪水中的浮萍，随风漂流暗含生命力：“江心一条不连贯的绿色植物带，不紧不慢、信马由缰，徐徐东去，但其本身未必知道将向何方。"这种随遇而安的姿态与浮萍的漂泊感交织，展现了自然景观的动态美感和未知的宿命。

凤眼莲蓝紫色花瓣中的花斑，形如凤凰之眼，暗含坚定与永恒，更被赋予忠贞不渝、顽强追求的寓意，象征着对感情和生活的追求，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凤眼莲蓝紫色花海的盛放场景，揭示了生态危机："从未见过这样辽阔的紫色花海呀！感觉似曾相识，这画面似乎在哪里见过，我想起第一次看到莫奈的画《睡莲》的震撼。"

莫奈，十九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其《睡莲》组画，以柔和而细腻的画风，呈现了睡莲花的宁静与神秘。用艺术化展示了自然之美。警示人们密切关注生态破坏问题。

面对凤眼莲，赞美与恶骂交织：“别人对你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对自己的看法。”

秋天来了，田野稻谷扬花吐穗，清香四溢。走出城市，迎着炙热秋风，来到河边，一睹凤眼莲蓝紫色花瓣妖娆的魅力，夜晚的梦一定精彩。

二十二 “缠人精”菟丝子

上班路上，经常看到街边绿化植物缠绕着金黄色丝带，偶尔还看到保洁员停下垃圾车，耐心地扯下一条条黄丝带。时隔不久，又爬满了黄丝带。

依稀记得，山区老家女人生小孩，老人要到山洼里采来多种绿色植物，给女人煮水洗澡，据说可以催奶水，当中就有这种黄丝带，她们叫它“无根藤”。

伫立在爬满黄丝带的植物面前，仔细观察，这种黄色丝带没有根，依附在植物上，有的深深嵌进树皮了，依靠绿色植物的光合作用，吸取养分，供其生存。它用缠绕的姿态，书写着生命延续的诗篇。

这种黄色丝带植物，古已有之。史料记载，汉朝以前叫“兔丝”或“吐丝”。东晋葛洪所著典籍《抱朴子》说：“其初生根状似兔，茎细长如丝，因此得名兔丝子。”民间流传说法是：“这种植物治好了兔子腰伤而得名”。后人咬文嚼字，兔字头冠以草字头，便成“菟丝子”。

又有人说菟丝花这个名字来自李白的《古意》一诗：“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描绘了菟丝花的柔弱和依附性。

看着菟丝子对绿色植物的不离不弃，给人的第一感觉，这是一种“缠人精”。这是一种无法彻底毁灭的植物，被扯断丢去，曝晒干瘪，遇到绿树，春风吹拂，又能蓬勃生长。

菟丝子是旋花科菟丝子属一年生寄生草本植物，全株颜色金黄亮丽，没有根和叶子，靠吸取其他植物的养分生存。别名无根草、黄丝草、缠丝藤、金丝藤……原产美洲，喜高温、湿润气候。

菟丝子看似人人喊打的有害寄生植物，实则隐藏着惊人的文化内涵和药用价值。

生物学赋其许多可怕的绰号，如“依附生存之花”“魔王的丝线”“致命绞索”“植物吸血鬼”……茂盛的植物一旦被它缠绕，就像绞绳勒住脖子，窒息慢慢枯死。又被称为“植物界的活阎王”。

菟丝子无叶无根，茎如细丝，缠绕绿色植物生长，有的从十几米树顶垂下来，就像一帘瀑布，又像农村新房的门帘。密不透风的丝带，让人看着都感到窒息，有种被缠上脱不开身的恐惧感。

俗语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可当我为之撰文，查阅资料，惊愕发现，其不是一般普通植物，有着深厚的文化、人生哲理和药用价值。

曾有植物学家发现，将其种子用水煎煮，皮破裂，露出小胚芽，就像蚕吐丝，称为“吐（菟，谐音）丝子”

有人说：“菟丝子像根铜丝，没有叶子，却会开花，真是奇葩”。

菟丝子花朵簇生，绿豆大小，花冠白色，宛如小铃铛，微风吹佛，仿佛听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密密麻麻的黄丝带，点缀着清清淡淡的花瓣，就像缠满蚊虫的蜘蛛网，顿时头皮发麻，感到凌乱又压抑。

无名诗曰描述：“春去菟丝子，涓涓溪水清。草长蛙声断，梦呓渔舟行。夏来菟丝子，满山远近香。”春夏菟丝子，各有色彩、韵味。

植物世界里，寄生植物比比皆是，如石斛兰、树蕨、龙鳞接骨草……都是寄生在树干，利用树干的湿润生存。菟丝子则是爬满树冠，一棵两棵不够，还要爬满一片，贪婪地吸取寄生植物的水分和养分，直到其窒息而枯死。就像薇甘菊，这种缠死植物的黄色丝带，被视为恶草，令人可恶至极。

在多情多思人眼中，柔弱缠绵的菟丝子，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在务实农人眼中，迫害影响农作物生长的菟丝子，令人头疼，遭人憎恨；在跋山涉水采药人眼里，菟丝子是一味良药。世间万物，有着正反两面性。菟丝子能缠死寄生植物，又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菟丝子作为常见补益药材，一直深受历代医家推崇。

《神农本草经》记载：“主续绝伤，补不足，益气力，肥健。久服明目，轻身延年。”

陆玑云“今菟丝蔓连草上生，黄赤如金，今合药，菟丝子是也，非松萝，松萝自蔓松上，枝正青，与菟丝异。”

《经验后方》“以菟丝子配杜仲、山药酒煮糊丸治疗肾虚腰痛”。《丹溪心法》“以菟丝子与枸杞子、覆盆子、车前子同用治疗阳痿遗精”。《和剂局方》“菟丝子配伍熟地、车前子、枸杞子治疗肝肾不足、精血亏虚引起的两目昏暗“。

现代研究表明，菟丝子药食同源，可治小便过多或失禁，补肾益精，养肝明目。可增强免疫，改善血液。

菟丝子常见于农田、野地、城市绿化带、行道树，那金黄的身影，缠绕在植物身上“繁衍生息”。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其细弱缠绵的特性，被用来比喻夫妻间紧密相依的情感。既依赖又独立的生存方式，被引申为夫妻关系中“相濡以沫又保持独立”的哲学思考。

菟丝子象征“忠贞不渝”的意象，最早出现在《诗经.鄘风·桑中》：“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后世诗人广泛引用，形成“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的经典爱情隐喻。诗中以采唐起兴，歌唱情人之间的缠绵悱恻。

古代文人骚客常将菟丝与女萝并提，来歌咏忠贞的婚姻与缠绵的爱情。《尔雅》“唐，蒙，女萝；女萝，菟丝。”唐就是菟丝子，见着金丝般缠绕的菟丝子，怎能不想到温柔体贴、缱绻缠绵的心中人。

东汉《古诗东汉》写道：“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陆佃《埤雅》“在木为女萝，在草为菟丝。”

菟丝与女萝都是蔓生植物，他们茎蔓互相牵缠，就像感情中的男女双方，只盼相守，最恨离别。

汉代《古绝句四首》“菟丝从长风， 根茎无断绝。无情尚不离 ，有情安可别？”南北朝才子江淹《古别离》“君在天一涯，妾身长别离。愿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菟丝及水萍，所寄终不移。”诗中将思念与爱恋融合在一起，从相思的痛苦写到对丈夫的忠贞不渝。

很多古诗，常把女人比作菟丝花，依附男人而生活，是爱情的象征。李白《古意》云：“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谁言会面易，各在青山崖。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生子不知根，因谁共芬芳。中巢双翡翠，上宿紫鸳鸯。若识二草心，海潮亦可量。”将菟丝花视作爱情之花，比作妻子，又以“女萝草”比喻夫君，意谓新婚之后，“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妻子希望依附夫君，让彼此关系缠绵缱倦、永结同心。

八十年代末期，台湾言情小说家琼瑶作品风靡一时，在我买给女朋友的众多琼瑶作品中，就有一本《菟丝花》。小说里面的罗太太，就像菟丝花的形象，她弱小可怜，一生都依附罗教授生存。而孟忆湄母亲江秀琳则是那棵参天巨松，对弱小事物给予极大爱心，不惜让它们依附在自己身上，吸取自己营养养分，慢慢腐蚀，最终伤到根本。

琼瑶小说多数女主角，都具有菟丝花特性，甚至她本人，将菟丝花的残忍修炼到炉火纯青，以爱的名义伤害着无辜的人。

男女之间的爱情，缠绵缱绻不是不好，只是过度了，则会招人厌烦，这样的爱情未必会有好的结果。现代女性多不愿做菟丝花，宁愿当个“女汉子”。

菟丝子不仅表达爱情的缠绵悱恻，更是志在“独立”的反面教材。

唐代诗人元稹《菟丝》“人生莫依倚，依倚事不成。君看菟丝蔓，依倚榛和荆。”人总是要生而独立，不能像菟丝子完全依赖他人。过度依赖的关系，总会引起更多矛盾，影响个体自由发展。

“荆榛易蒙密，百鸟撩乱鸣。下有狐兔穴，奔走亦纵横”。过度依赖，则当荆榛被砍时也受到牵连。“樵童砍将去，柔蔓与之并。翳荟生可耻，束缚死无名”。这种缠绵关系，适用生活中的所有关系，并不特指爱情。

《本草图经》记载：“夏生苗，初如细丝，遍地不能自起，得他草梗则缠绕而生，其根渐绝于地而寄空中，或云无根，假气而生，信然。”这种无根的花草，蔓延浮生于其他草木之上，颜色金黄，乃是缱绻缠绵的爱情模样。

无论我们是欣赏还是憎恨，是歌颂还是谩骂，作为自然界神奇植物，菟丝子依然顽强地以自己的生存方式，缠绕在树冠，驻扎在美丽的地球上，源源不断地给人们带来烦恼和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