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太行三绝之二

谈文论武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挂壁公路</b></p><ul><li><b style="font-size:22px;">游完红石峡,大巴直接开往110公里的挂壁公路。路况为盘山公路,弯道多、坡度大。一路上,导游为大家简绍了太行挂壁公路的概况:今天带大家去的景点没那么好看,主要是体验一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愚公移山精神。太行挂壁公路并非单一景区,而是由分布在太行山区的七个村落,在政府“要想富,先修路”的号召下,给予了一定支持,在村党支部的组织下,老幼齐上阵,在无勘察、无图纸,凭经验在百米绝壁上边测量、边凿洞。全靠8磅铁锤、钢钎、镐头、少量炸药、风钻开发。</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太行山高、岭险、谷深,在这样的环境下,山货运不出去、水果烂在树上、药材沤成粪便、猪羊摔死崖下、急病送不出去,抬到半路人就断气、姑娘不愿嫁来,光棍村、换亲现象普遍。一次次的失败“狼道”“羊窑”等险阻,让村民意识到:要么继续苦熬,要么拼一代人,换子孙万代出路。于是出现了党员攻坚队、光棍决死队等自发组织。出不去、进不来,因此,挂壁公路不是修出来的风景,而是太行人用血与锤在绝壁上凿出的生路。是由当地七个村落开凿的七条挂壁公路总称。七条挂壁公路分别是: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1. 郭亮挂壁公路(郭亮洞)全长1.3 km,施工 5 年。位于河南省,新乡市,辉县,沙窑乡,郭亮村(万仙山景区);2.回龙挂壁公路全长8 km,其中隧道1.2 km,施工 6 年。位于河南省,新乡市,辉县,上八里镇,回龙村(天界山景区); 3. 昆山挂壁公路全长7.1 km施工 3 年。位于山西省,晋城市,陵川县,古郊乡,昆山村(王莽岭景区);4. 井底(穽底)挂壁公路全长1.5km多,施工15 年。位于山西省,长治市,平顺县,东寺头乡,井底村(神龙湾景区);5. 锡崖沟挂壁公路全长7.5 km施工30 年;6. 虹梯关挂壁公路全长2 km施工 30 年。位于山西省,长治市,平顺县,虹梯关乡;7. 陈家园挂壁公路全长1.1 km,施工 4 年。位于山西省,晋城市,陵川县,六泉乡,陈家庄村(陈家园水库旁)。全部集中在山西与河南交界的南太行山区,南北相距百余公里。七条挂壁公路不可能全部看完,只能带大家看一看具有代表性郭亮与回龙挂壁公路。</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车未停稳,一股清凉的山风便从窗缝里钻进来,像一条带着松脂味的小蛇,咬住我的耳廓道:“你来了?”那一刻,我知道,要与这座山,这条万丈绝壁上的公路,交换一段彼此珍藏的故事。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夜里宿在郭亮老村石墙、石碾盘、石门槛的石屋里。我躺在硬木床上,窗外千丈深的黑崖,偶尔一声夜枭,从远古传来。凌晨四点,被导游叫醒,推门而出,雾气像一河倒悬的牛奶,从崖底慢慢涨上来。远处的王莽岭只剩一条青灰色的脊背,仿佛随时会沉进雾海。</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沿着石板小径往崖口走,雾越来越浓,导游说:这儿是当年老支书申明信,带领十三壮士凿山的第一炮炸点。1962年的冬天,雪厚三尺,风像刮骨的刀,十三个人腰系麻绳,吊在绝壁上抡锤。第一炮炸响,山崩地裂,碎石飞溅,他们却在硝烟里大笑,笑声像铁屑撞石,火星四溅。太行听见了,就答应给他们让一条路。</b></li><li><b style="font-size:22px;">雾中,我仿佛看见十三盏马灯在绝壁上晃动,灯火微弱,却连成一条倔强的火龙。火龙之下,是万丈深渊;火龙之上,是太行亿万年不曾低头的脊梁。我摸了摸岩壁上残留的炮眼,指尖沾满冰凉的石粉,像沾了一撮历史的骨灰。</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天光渐亮,雾退去,一层层像白纱被风揭起。我们踏上郭亮洞,全长一千三百米、高五米、宽四米的挂壁公路。洞口上方“绝壁长廊”四个漆红大字被露水打湿,颜色浓得像要滴下来。</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初入洞,光线骤暗,手电光扫过,洞壁的凿痕历历在目,有的深如沟壑,有的浅似涟漪。每隔十余米,便有一个侧窗,让光与风进来。我数到第七个窗口,停下脚步。窗外,刀劈斧削的崖壁垂直而下,群山如怒涛,一层青、一层黛、一层灰,直堆到天边。</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出郭亮洞,豁然开朗。眼前是簸箕形台地,十几户人家错落有致,黄泥墙、黑瓦顶,瓦上生着厚厚的青苔。村头一棵老柿子树,据说有三百年,树干粗得三人合抱。我走进一户晒着红辣椒的人家。注意到墙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彩色照片:新盖的二层小楼前,背后是挂壁公路的洞口,一挂挂玉米从屋檐垂下,像金色的瀑布。</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乘大巴,沿盘山公路前往邻近的回龙村。那里的挂壁公路比郭亮更长、更险,且有一个巨大的“S”形回头弯,人称回龙大转,海拔落差三百米,公路像一条巨蟒,贴着崖壁盘旋而下。车窗外的风景从针叶林变成阔叶林,渐变成灌木丛,最后变成谷底金黄的玉米地。最险处是垂直的绝壁,一侧是垂直的深渊,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给心跳打拍子。</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回龙村的支书叫张荣锁。1997年,他带领村民凿山修路,历时三年,硬是在绝壁上凿出一条长八公里、宽六米的公路。我在村口见到他时,他正在帮一户人家修屋顶,身上沾满泥浆,裤腿卷到膝盖,露出两条青筋暴起的小腿。</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张荣锁带我们去参观只有两间屋的挂壁公路纪念馆,里面摆放了铁锤、钢钎、风钻、马灯、炸药箱。墙上挂满了照片:村民们腰系绳索吊在悬崖上打炮眼;妇女们排成队,用竹篮往山上背炸药;孩子们在山坡上拾碎石,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最震撼的是一张巨幅黑白照:张荣锁跪在悬崖边,双手高举一面红旗,旗上写着“誓把天堑变通途”。他的身后,是刚被炸开的石壁,像一只巨兽被撕开的胸膛,石渣还在冒烟。</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我站在照片前,意识到这条挂壁公路不仅是一条交通线,更是一座无字纪念碑。纪念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种精神——太行山的精神。这种精神,用老张的话说,就是“认死理,不服天”。</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傍晚,我们登上王莽岭,是太行山的主峰之一,海拔一千七百多米。山顶有一座废弃的雷达站,铁门锈蚀,院子里长满齐腰的野蒿。我搭好帐篷,坐在一块巨石上看日落。</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夕阳像一枚烧红的铜钱,卡在太行山两座峰峦之间,迟迟不肯掉落。云海在脚下翻滚,被晚霞染成橘红、绛紫、金黄,像一锅沸腾的铜汁。挂壁公路在暮色中变成一条细若游丝的金线,一头连着人间烟火,一头连着天上宫阙。</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次日下山,我们选择步行。从王莽岭到郭亮,二十公里,全是下坡。我们背起行囊,像一枚滚落的石子,一路跌跌撞撞。途中经过“蚂蚁梯”的地方,石阶陡得像竖起的梯子,需手脚并用。</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午后,我们坐上返城大巴。车窗外,挂壁公路洞口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太行山腰间的一颗痣。我闭上眼,山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松脂、玉米、汗水的味道。我知道,这味道会在我的记忆里发酵,像一坛老酒,愈陈愈烈。可始终有一条路,悬挂在太行山的万丈绝壁之上,像一根不肯弯曲的肋骨,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疤,像一条不肯低头的脊梁。</b></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