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建水

叶子

　　晨光微熹，清冷渐渐退去，古城随着阳光一寸寸舒展开来。我踩着那些被无数步履摩挲得温润的青石板，坑洼处积着昨夜的微雨，像散落一地碎银，倒映着飞檐一角的天光。澄亮的不只是石板，更是时光沉淀出从容的釉色。街角的牌坊兀自挺立，朱红靛蓝依旧鲜亮，仿佛刚自画师笔下挣脱出来，固执地抗拒着风霜的侵蚀，讲述着那些被遗忘的、关于功名或节烈的悠远故事。

　　井绳在井口磨砺出来的沟沟壑壑，井绳渐细，石痕愈深，井台以伤痕默默的记录，井绳丈量着幽邃的深渊。

　　建水人的实诚，是浸润在骨子里的。那日续房，民宿老板眼里的歉意真切得如同是他犯的错。他领我推开邻家小院的门扉。那间标双房，简朴却洁净，落地大窗，对着房内的小院，绿意攀援，还带着冰箱。一百一十元。一夜带着草木清气的酣眠，兼得一份熨帖心底的质朴人情。

　　漫步双龙桥，风把桥的倒影揉皱又抚平。岸边小摊，炭火正旺，大煮锅蒸气氤氲里，最原始的玉米香气四溢，一根又香又糯的玉米棒，只需三块钱，足以喂饱一个旅人对烟火气的眷恋。

　　建水的舌尖滋味，初尝是带着些疏离的异乡感。像而，象牙白的草芽炒肉片，鲜脆嫩得如咀嚼春汛；醇厚咸香的牛干巴，裹挟着油润的米粒，让人回味无穷；一汪澄澈的紫陶汽锅鸡汤，携带着菌子的清香，味蕾的壁垒悄然瓦解。

　　归家的行囊里，终究多了一尊沉甸甸的紫陶汽锅。它朴拙的器型，紫红如南国的泥胎，带着建水的印记。我知道，往后的日子，它不再仅仅是一件炊具。当炉火再起，蒸汽升腾，那氤氲的香气弥漫厨房的刹那，便是建水古城某个宁静院落里的时光片段——那青石板的凉意，牌坊的朱红，玉米棒的甜香，老板憨厚的笑容，以及汽锅里缓缓滴落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