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101公路在紫泥泉177公里处扭了几扭,画出一个"几"字,像是大地上一道未写完的题目。这"几"字中间,绿草如茵,牛羊成群,远远望去,竟如撒了一地的芝麻。山坡上独独一户牧羊人家,清晨时分,炊烟便从那低矮的烟囱里钻出来,先是笔直地上升,继而便被晨风吹得歪斜了,如同一个没站稳的醉汉。</p> <p class="ql-block">摄影的人们来了。他们驾着车,背着包,扛着三脚架,活像一群羊群。他们支起相机,调好镜头,又放出无人机。那嗡嗡作响的铁鸟飞上天去,俯瞰着这"几"字形的山路、如茵的绿草、成群的牛羊、袅袅的炊烟,以及那牧人赶着羊群沿牧道前行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牧人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脸被阳光和风沙雕刻得沟壑纵横。他赶着羊,羊赶着草,草又赶着季节,季节再赶着年岁——如此循环往复,已有三代。他的祖父在这山坡上放过羊,他的父亲在这山坡上放过羊,如今轮到他了。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旋,他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赶他的羊去了。那铁鸟的眼睛,在他看来,不过是又一种他弄不明白也无需明白的新鲜玩意儿罢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摄影人们拍完照,收了机器,便又驾车离去。带走了照片,留下了车辙和脚印。而牧人依旧赶着他的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七彩丹霞诚然壮美,但再壮美的景色,看久了也不过是寻常。牧人眼中的丹霞,不过是日出日落的背景板,是他放羊路上的老相识。而那些摄影人眼中的壮美,于他不过是生计的一部分——有时,他会向路过的游客卖些自制的奶酪和羊毛制品。</p> <p class="ql-block">无人机飞走了,牧人赶着羊群转过山丘。炊烟早已散尽,只余下一片寂静的绿野,和那个未写完的"几"字,横亘在大地上,仿佛在问:何为壮美?何为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