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二）/郝德海（原创）

郝德海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的外公聪慧能干却英年早逝，留下了忠厚、老实的我的外婆，还有年幼无知的我的妈妈和我的舅舅。而我的外婆的大伯子也落井下石，乘机排挤我可怜的外婆娘俩，让她无处立足，惶惶不可终日，实在守不下去。

我的姑奶侠肝义胆，愤愤不平，发现这种状况，一番理论，却里外不是人，毕竟是出嫁的女子，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有些是非曲直不能判断。她万般无奈，只有退而求其次，安排我的外婆尽快改嫁，除去人家的眼中针，肉中刺。

我的姑奶毕竟是一位从小在农村生活的女人，见过什么世面，而且还是小脚，行动多有不便。但是，她后来为了我的外婆和我的妈妈的生存谋划，运筹帷幄，我能看出她的泼辣能干，非同一般。

插起招军旗，就有吃粮人。旧社会，寡妇改嫁也是有的。我的姑奶费尽心思，多方托人打听。

第一家主家在南山根下，家境还不错，但我的姑奶思量再三，认为位置太过遥远，我的妈妈和我的舅舅还小，以后母女、母子见面都难，果断地给予剔除。

后来，又听说我们杜永村北街有人要续弦，我的姑奶匆忙地前去打探情况。这户杨姓人家在我们杜永村北街马沟内，只有一孔窑洞，以推硬柴为生，刚死了老婆，有一个男孩。家境是差些，但距离近啊。寡妇改嫁也不能挑三拣四，那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我的外婆也听从了我的姑奶的安排。

当时改嫁的条件是活带，就是说，我的舅舅还小，正在吃奶，所以我的外婆临时带来我的舅舅，等他稍微长大以后，还是要送回老家的。

由于杨姓人家家境贫寒，一穷二白，我的外婆改嫁临时带去我的舅舅，就不能也同时带去我的妈妈。我的姑奶又不辞辛苦地，为我的妈妈寻找一户奶妈。我的外婆的娘家就在黄良乡堀垛村，有一户人家夫妇结婚多年，没有子嗣，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我的妈妈顺利地成为她家的养女。那家家道殷实，过年过会也有肉吃，关键是对我的妈妈也好。我的妈妈也带来好运，女主人后来几年连产两子。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我的舅舅稍微长大一些，就又被送回到郭杜镇香积寺老家，在他的大伯手下讨生活。我真不明白，我的妈妈的大伯为什么这样奇葩？千方百计逼走弟媳，又照顾兄弟的孩子。个中原因，不得而知。我想，我的妈妈的爷爷和奶奶可能也有所行动，发挥关键的作用。

这时候，我热心的姑奶又认为我的舅舅太过孤单，把我的妈妈又从奶妈家领回，不管她的奶妈极力地反对。而我的妈妈的奶妈家也十分不舍，对我的姑奶也颇有微词。多年以后，我的妈妈探望奶妈，她的奶妈还耿耿于怀，不过都是笑谈而已。

我的妈妈和我的舅舅虽然在自己家生活，但幼年丧父，缺少庇护，母亲改嫁，缺少温暖，在大伯、大妈手下过日子，其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父母是孩子的底气，父强则子横，我的妈妈的堂哥们也不好相与，我的妈妈和我的舅舅从小到大，受尽委屈，他们也养成逆来顺受，委屈求全的性格。

我的妈妈曾经不只一次说过，她的一生坎坷，能写一本书呢。她犹如一棵生命力旺盛的小草，经历风霜和雨雪，十分顽强地活着、活着。我的妈妈勤劳、善良，我的妈妈乐观、大度，她最终以虚岁九十二岁高龄仙逝。

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由于贫穷困顿，经济十分紧张，人们缺衣少食，缺医少药，但却拥有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无法割舍、弥足珍贵的亲情。

我的外婆改嫁以后，对于我的妈妈和我的舅舅的管教就力不从心，人性使然，可以理解。我的姑奶却对侄女、侄儿视同亲生，多方照拂。听我的妈妈说，她小时候要么在杜永村姑妈家，要么在香积寺姑妈家，一呆就是几个月，可以说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十分不解，我的妈妈明明有家，为什么还要颠簸流离？甚至后来，老家拆迁以后，我的妈妈也是在这儿呆几个月，在那儿呆几月，我十分反感。我的妈妈说，她从小就这样，习惯成自然。如今想来，我才能理解她的无奈，或者有家难回，或者无家可归，竞然有些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