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槐树

张歌

　　我家的老院子长着六棵树。一棵长在院子的西墙外，年代长一些，是槐树；另外五棵长在院内，年代短一些，也是槐树。我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这六棵槐树的伴随下度过的。

　　每年一开春，槐树给小院带来了春天的气息。惊蛰过后，天气在春风的吹拂下渐渐地变得温暖了起来，槐树上的枝叉也在摇曳中在不知不觉中变绿了，等到了清明前后，树叶已经长满了枝头，整棵树变得绿油油的，树上落满了叽叽喳喳的麻雀，整个小院绿意盎然，充满着勃勃生机。到了五一，院里院外六棵树的槐花竟先绽放，绿叶白花，相互映衬，三五蜜蜂在花间翩翩起舞，微风吹过，院里家里都弥漫着槐花的淡淡的清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槐花还是一道别有风味的菜肴。每到槐花开放的时节，我和哥哥放学回家后，就会爬树锊槐花下来。母亲会用水焯一下，加一些香油、盐和醋调和调和，做成凉拌槐花菜；有时还会拌成槐花馅，香香糯糯，特别好吃。

到了夏天，烈日炎炎，酷暑难耐，槐树的树荫又成了我们全家天然的避暑之处。每到中午，我们小哥几个就会把家里的小饭桌搬到树荫下，然后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听广播里的评书，《岳飞传》、《薛刚反唐》、《隋唐演义》都是在那个阶段听的。那个年代长大的的人满脑子都是家国情怀、忠肝义胆、积极乐观。父亲为了让我们开心、快乐，还会在槐树上系上麻绳，给我们做成简单的秋千。到了晚上，槐树下更是成了全家人的好去处。一家人点上一盏油灯，围坐在院里，长辈们纳凉，我们小哥几个围坐在小饭桌旁写作业，耳边断断续续传来蛐蛐的叫声。放假的时候，我们小哥几个还会约上周边的小伙伴们一块在树荫下玩斗拐拐、蹦玻璃珠、跳绳等游戏。蹦蹦跳跳、人声鼎沸，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欢声笑语。

　　蝉不知何时已经在槐树的枝头开始鸣叫了。伴随着天气渐渐地转凉，槐树上的叶子也渐渐地地变黄了，一场秋雨后，秋天的萧瑟之意更浓了。秋风吹过，枯黄的树叶离开槐树在空中飞舞着、盘旋着、跳跃着落到了屋脊上、花墙上、院子里。远远望去整个院子被黄色笼罩，变的黄灿灿的，煞是好看。这也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田里的庄稼堆满了整个院子，连走路的时候都得踩着庄稼。全家人在院子里有序地忙碌着，虽然辛苦，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是丰收的喜悦。到了晚上，父母亲还会不辞辛苦给我们几个炒上新收的玉米、黄豆，嚼在嘴里香喷喷的。一直到现在，晚上遛弯的时候，碰见街头蹦爆米花的小摊，我还会买点儿回去尝尝味道，回味一下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女儿在一旁就很不理解，说这有啥好吃的，撇撇嘴不屑一顾。她根本无法理解我们这一代人的儿时情结，这就是代沟啊！

北方的冬季比较漫长。在西北风的肆虐下小院槐树的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完了，抬眼望去枝叉光秃秃的，突兀着、扭曲着，连带整个小院也是一片萧瑟、静谧。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这时纷纷扬扬地到场了。飞舞着、旋转着、落在树梢、屋檐、窗棂上，落在额头、眉梢、肩膀上，抬眼望去，视线之内，天地间变得白花花的，变成了雪的世界。我们小伙伴最开心的就是这个时候。有的打雪仗、有的堆雪人、有的溜冰，玩得不亦乐乎，一点儿不觉得冷。即使小手已经冻得皲裂了，也不觉得苦。

　　寒来暑往、日月交替。后来，我到外地求学离开了家、离开了家乡的槐树。只是家乡的槐树依然静静地耸立在那里。再后来，哥哥结婚的时候需要家具，就把槐树砍了。再后来，大槐树只能生长在回忆中了。

“未觉池塘春草绿，阶前梧叶已秋声”。现在回到老家，父母已经故去，哥哥已经满头华发，小院也已经重新翻盖，匆匆五十载，物是人非，满目惆怅，再也见不到家乡的大槐树了，再也吃不到清香的槐花了，再也回不到少年了。

空留一声嗟叹，家乡的槐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