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之四）

道不远人

《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之四）

———从文学体裁的视觉谈谈风、雅、颂的分类(13）

（续前文）

（三）“颂”诗的语言风格与艺术特点决定《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1、宏大叙事，内容庄重肃穆且铺陈甚丰。（略，详见前文）

2、华丽的辞藻，高调的赞美，多概念堆砌，少形象之物，重仪式而非娱乐。（略，详见前文）

3、《颂》诗语言凝练，结构相对固定，兼具典雅性与程式性特点。除极少数篇章外，《颂》的主体内容是西周和诸侯国如鲁国、宋国的最高统治者用于祭祀、新王登基和其他重大典礼场合，作为礼仪乐歌而使用的。为配合典礼仪式的节奏并便于吟唱，不论是长诗还是短章，“颂”诗的语言凝练庄重，不以物起兴，首句直奔主题，结构相对固定，如开篇破题、中间述功、结尾祈福、述志等。下面以《周颂·执竞》、《周颂·丰年》两首为例分析其结构与语言特点。

依朱熹所论，《周颂·执竞》是一首祭祀武王得天下，成王、康王致西周盛世，兼有天下四方的颂诗，全诗为四言十六句64字。其结构依序为：

执竞

破 题： 执竞武王，无竞维烈。

不显成康，上帝是皇。

歌颂，述功： 自彼成康，奄有四方，

斤斤其明。钟鼓喤喤，

磬筦将将，降福穰穰。

总结、祈福： 降福简简，威仪反反。

既醉既饱，福禄来反。

将原诗译成白话文，即是：

破 题： 武王征服商纣王，

功比天高世无双。

成王康王有圣德，

上天称意多褒扬。

歌颂、述功： 成王康王创盛世，

周邦地域拥四方。

英明善察微而细，

钟鼓齐鸣万夫望。

总结、祈福： 天降洪福恩泽厚，

祭祀礼仪法典章。

只愿神灵醉且饱，

长将福禄赐周邦。

《周颂·丰年》是一首藉田“报祭”天地群神的短诗，只有七句30字。诗虽短，但同样具有“颂”诗的结构共同特点，依序为：

丰 年

破 题： 丰年多黍多稌，

亦有高廪，万亿及秭。

歌颂、报祭： 为酒为醴，烝畀祖妣。

祈 福： 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将原诗译成白话文，即是：

丰 年

黍稻丰收人讴歌，百仓千石几万箩。

新粮酿酒味甘美，敬献神灵天地和。

先祖先王共品尝，庇佑儿孙无一痾。

祭祀礼仪俱周全，祈求神灵降福多。

4、句式规范整齐，韵律平和沉稳。 “颂”诗40篇，多为四言，少有长短句。其中，皆为4言句的16篇。其余24篇，主体句为4言，其中穿插有少量的长短句。细分的结果是，插入2言句的1篇，插入3言句的5篇，插入5言句的8篇，插入6言句的2篇，同时插入5、6言句的2篇，同时插入3、5、6、7言句的6篇。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不论是插入的3言句，还是插入的5、6、7言句，在诗中只是起点缀的作用。

与句式规范整齐的特点相匹配的是，不论是长篇还是短章，“颂”诗韵律平和沉稳，且多为平声韵。前文所引《周颂·执竞》、《周颂·丰年》便是例证，不再详述。

5、“颂”诗大多不分章，少有叠章叠字叠句。《周颂》31篇、《商颂》5篇，不论长诗短诗，无一分章，无一叠章叠句。《鲁颂》4篇，除咏马之诗《駉》和宴饮之诗《有駜》两首，既分章，又使用叠章叠句，其文风体例及题材与“风”诗类同外，《津水》和《閟宫》二篇属歌功颂德之诗，虽分章（这点它有别于《周颂》《商颂》），但无叠章叠句。

在同一首诗中，上下章结构基本相同，只换少量字词，通过叠章叠字叠句和重复的句式与韵律，对某种事物、或某种情感的反复吟诵，一唱三叹，形成回环往复的节奏，将情感层层推进、不断深化，使情感、意境和韵律得到了充分体现，丰富了诗歌的意境，增强了音乐美感，收到了强化诗的主题内容、情意深致艺术效果。而同样是诗歌体裁，为什么“风”体诗中多用叠章叠字叠句而“颂”体诗却很少甚至不用叠章叠字叠句呢？其根本原因在于，作为在祭祀等重大典礼场合使用的“颂”诗，情感基调以敬畏、感恩、追思为主，字里行间充满对先祖先王的尊崇、虔诚与缅怀，语言和氛围都需要体现出“庄严性”。这种庄重与纯粹的情感是集体性情感的表达，代表族群、国家对祖先的集体敬意和尊崇，并非个人化的抒情，它往往克制而深沉，需避免轻浮或过度宣泄。因此，它无需也不宜采用叠章叠字叠句的修辞技法强化集体情感与艺术效果。

“颂”诗所具有的上述五个方面的语言风格与艺术特点，只有具备较高文化素养的人士才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