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羽》

橄榄枝

春天的晨光斜穿过叶隙时，那两朵大丽花正彼此俯首低语。

玫粉的裙裾从瓣尖翻卷垂落，仿佛被风揉皱的绸缎，又似美人褪下的胭脂纱衣，

一重重裹住瓷白的内里。蕊心那点黄绿是阳光坠落的星屑，在花瓣叠成的迷宫深处明明灭灭。

背景里虚化的群花与深碧枝叶，化作一片流动的绿雾。

唯有她们醒着——靠前的那朵将羽状裂瓣舒展如凤凰垂翼，羞怯些的却仍蜷着几层软褶，像未拆的信笺，裹着欲言又止的甜香。

这是大丽花最盛大的季节。茎秆里奔涌着墨西哥高原遗传的紫血，块根在泥土中默数两百年来人类培育的荣光。

从阿兹特克神庙石缝里的野花，到拿破仑宫廷中约瑟芬皇后玻璃暖房里的异珍，再到此刻您镜头前低垂的温柔容颜。

每一次绽放都是对光阴的叛逃：羽状裂叶是飞鸟的遗迹，重瓣花球是凝固的烟火。

旁侧的花苞将身子裹得尚紧。它并不急，只安静汲取着被虚化的姊妹们消散前的色彩。

毕竟大丽花懂得，凋零只是迁徙——当秋霜割断茎脉，所有华美都将沉入地底的块根，在黑暗里默写下一一场粉紫色的春天。

一只蜂忽然悬停花旁——那颤动的翅尖吻上花蕊，此刻方才彻悟：

羽状叶脉原是它的族谱，纵使春去秋霜今夜便至，深埋地底的块根里，早已镌刻着千万道星轨交织的轮回密码。

“待春风解开冻土的封印，那粉紫色的信使将再次破土，向世界递送百代不更的芬芳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