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光荣的成长》（71）•孟良崮的前奏

老马

打小就见过《光荣的成长》这本书。为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解放军零九三六部队即26军于1957年8月1日编印了这本文集。 当我拿到近70年前有些泛黄的《光荣的成长》这本书时，真想一口气读完，这是26军战争年代艰苦奋战的真实事件。阅读了它，会让人想起：26军部队是怎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历了旷古未有的各种艰险，战胜了多少难以忍受的困难。有多少英雄的战士，以非凡的勇敢与智慧，为战争的胜利创造了奇迹；有多少人民的优秀儿女，为国家解放民族独立贡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光荣的成长》解放战争第四部分“御林军”的末日，收集了8纵四位英雄前辈的回忆文章。文集中有时任八纵指导员刘培祥《孟良崮的前奏》的文章，我仔细阅读了英雄前辈的回忆文章，倍感亲切，深受鼓舞和教育。 一、八纵参加孟良崮战役，准备围歼敌整编74师泰蒙战役后，华东野战军主力遵照中央军委指示，于1947年5月上旬撤至莱芜、新泰以东地区荫蔽待机，准备予敌以更大的打击。蒋介石得悉我军主力撤退，即令其三个兵团分三路向北进犯。担负右翼进攻任务的敌第1兵团司令汤恩伯不待2兵团、3兵团行动，即以整编第74师为骨干，在整编第25师、83师的配合下，于5月11日自垛庄、桃墟地区进攻坦埠，企图占领沂水至蒙阴公路；以划归该兵团指挥的第7军、整编第48师主力自汤头、葛沟地区向沂水方向推进；以整编第65师位于蒙阴，待机东进。敌整编第74师是蒋军自诩为"五大主力"之一的美械装备的精锐部队。师长张灵甫骄横跋扈，自恃兵强马壮，率部急进。华野首长视敌整编第74师孤军深入，态势突出，与左右邻之间出现较大空隙，便毅然定下决心，集中主力5个纵队16个师，采取中央突破的方法，围歼敌整编第74师于坦埠以南、芦山以北地区。华野首长赋予8纵的任务是：以大部兵力由埠前庄、蓝石山地区沿孙隆、万泉山迂回穿插，割裂敌整编第74师与整编第83师之联系，阻止整编第83师向北增援，切断整编第74师向青驼寺之退路；以一部兵力协同第1纵、4纵、9纵围歼整编第74师。据此，8纵首长电令各师迅速向作战地域开进。以第22师沿丹山子、孙祖方向进攻，占领磊石山、鼻子山地区，阻敌整编第83师向北增援，以第23师沿孙隆、仁寿庄、万泉山方向进攻，首先歼灭前出仁寿庄、盘龙山地区之敌整编第83师搜索营，尔后占领万泉山，切断敌整编74师退路，以第24师进占明生、孙隆地区，为预备队。 二、刘培祥《孟良崮的前奏》夜幕罩住了万泉山。真怪，这下半夜的气候比上半夜显得更闷热了，憋得人气都喘不过来。战斗虽不像上半夜那样激烈，但每个同志的心情都异常紧张。山顶上的敌人变得格外狡猾，用偶尔几发炮声，代替了上半夜盲目的、疯狂的射击。现在打得最厉害的是照明弹，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如果我们一动，他就拼命的往下打手榴弹、打机枪，使得我们一步也不能前进。很明显，敌人是在和我们拖延时间，企图固守到天明，而我们呢，要抢时间，在天明前一定要拿下万泉山。月亮不时的从云缝里钻出来，但又很快的被乌云吞没了，大地上昏昏暗暗的更使人焦虑。“指导员同志，咱们得拼啦！再不就天明啦！〞这是一排副排长尹学德同志第三次焦急地对我说。是的，在这节骨眼上，全连每个干部战士都有尹学德同志这样的心情。作为一个指挥员来说，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沉着指挥的。但这时我也是使劲的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战斗的进展不大，一个一个的战士倒下去了，天又到了这般时候，如果在天明拿不下万泉山呢？……心里辣刺刺不是味儿。但我也想起白天看地形时，教导员李杰同志的话：“七十四师已经被压缩在孟良崮顶上了，它是国民党主力的主力，蒋介石号称该师为模范军，并夸口我有四个七十四师就能统一全中国。〞他又用手指着万泉山说：“现在，我们要打的就是孟良崮东南角紧挨着芦山的这个大山头，这是七十四师唯一的逃生之路。匪军八十三师放一个营和一个炮兵连固守该山，上面都是用石头垒成的工事。……八十三师会拼命的守，要是我们攻下它来，敌人也会作垂死的反扑！......〞是的，情况的第一步已经摆在眼前了。越想心里越急，我一会从石头下面站起来想听听主攻部队六连那边的情况，一会又坐下来看看焦灼不安的连长。“孟继胜，刘培祥！”喊叫声把我俩从沉思中惊醒了。回头一看，原来是教导员李杰同志来了。他说：“刚接到师首长的命令，要我们在天明前一定要拿下万泉山！不然天一亮，敌七十四师就要在八十三师的掩护下从此地逃跑。现在东方已经发白了，六连的伤亡很大，主攻任务就交给了你们四连。再让六连来佯攻……〞李教导员说的是多么有力啊！他重复的说了几遍，每一句话几乎是每一个字都要使我的心跳一下，从昏暗的月光下，看出孟连长的脸色也是非常激动的。我俩几乎是同时的说出了：“教导员同志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老刘，咱们豁上的时候到了！”“豁上？”我虽然知道老孟说话是过于激动，但我也何尝不是有着和他同样的心情呢？因为现在不仅要豁上，而重要的问题是要想办法拿下万泉山，所以我只好说：“老孟，咱们得赶快召集排长研究下，时间不容许我们考虑其它了。”在研究中，每个人都有决心拿下万泉山。一排副排长尹学德同志一直是沉默着，睁着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炯炯发光。他像小学生一样静听着每个同志的发言，直到最后，他才迸出一句话来：“誓死攻下万泉山！〞研究后，我到二排去组织爆破。因为敌人现在非常狡猾，等我们一炸开，他就拼命的堵击缺口，即使炸开了，也无法突进围子，爆破英雄李洪章同志提出炸药、手雷同时放，等到炸药一响，敌人会拼命地堵击，这时手雷又响，堵击的敌人就要报销！顷刻之间，机枪，大炮，枪榴弹像火龙一样飞向山顶，山顶上石头围子里火花乱飞，连成一片，把漆黑的围子映成紫红色。狡猾的敌人也知道我们要爆破了，拼命地往下扔手榴弹，八二迫击炮成直角向下射击，照明弹接二连三的升向天空，整个万泉山浸没在铁和火的海里。爆破员李洪章和小刘同志抱着炸药、手雷，从我和老孟的肩上爬上了离山顶30多米的石崖上。说实话，选择爆破的这条路线，甭说是黑夜还抱着炸药和手雷，就是白天空着手也很难爬上去。怎么办呢？稍好些的地形都被敌人疯狂地封锁住了。要想从哪里爆破，不说只用两个爆破员，就是十个八个以至二十个人，不等靠近围子，就要被打倒。为了让敌人摸不清我们的爆破方向，就得要选择这里，别无其它办法。我紧紧的盯着往上爬的两个黑影。老孟的两只带血丝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注视着前方。我俩一句话也不说。但我们的举动都非常协调，我抬起头，他也抬起了头。……有时照明弹呼的升上天空，心里也呼的跳一下。在这两个爆破员附近爆炸的每一颗炸弹，都好像在我的心坎上爆炸。忽然“轰！〞的一声，从火光里看到两个黑影趴下不动了，我心里呯！呯！乱跳。牺牲了……我正想着，两个黑影又从石坎上翻上去了。也许是焦急的关系，我觉得这两名爆破员爬得太慢，但我也从心眼里爱这两名爆破员，不管敌人的炮火多么疯狂，不管道路如何的艰险，他们总是机警的，隐蔽的朝上爬。忽然，两个黑影不见了。开始还安慰自己：也许是爬远了天黑看不着，或是到达爆破点隐蔽了吧？可是3分钟……5分钟过去，总听不到爆炸声，也看不见人影，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这时我简直忘了自己是在敌炮火下趴着，也觉得在我的四周没有子弹、炮弹的爆炸声，身不由己的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猛然间像一块大石头把我压下去了，只觉得嗡！的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十班长吴志萱同志压住了我，身上溅满了碎石和泥土。我也顾不得去看看吴志萱同志是否受了伤，还是借着照明弹的光亮使劲的朝前看。十多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影，我失望了。心里忐忑不安，好多问题一下子又在我脑海里翻滚起来了：不能让七十四师逃走一人……天明前一定要拿下万泉山……连长孟继胜同志急的上二排去了两三次。我转过头对他说：“老孟，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部队离围子这么近，天明后要是炸不开围子，我们就会进退两难，天上的飞机一来，加上围子里的手榴弹，咱们有多少死不了，不说是攻上山头，就是连退也退不下去。”从不明的月光下，可以看出他的脸色是非常沉重。我的话音刚一落，他就瓮声瓮气地说：“不行，还得要爆破。让二排长亲自带领爆破组去爆破，哪怕是天明了，只要能炸开缺口，白天也要突进去！”我正和连长焦急地谈着，忽然火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在我们的东南角升起一道带浓烟的火柱，照得半边天都红了。我的心像一块石头哗的一下落了地。接着又是轰隆一声，这是手雷爆炸了，围子里响起了一片杂乱的嚎叫声。我和连长高兴的站了起来，我笑着转过头来看看连长，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非常喜悦的神情。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敌人到底是上了我们的当。”月亮落下去了，满天的云也渐渐的消散了，几颗星星在黎明的夜空里闪烁着。万泉山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冲锋号声。全连同志一阵风似的跃过了几道石崖。敌人更疯狂了，机枪像无数条火箭直射下来，手榴弹、炮弹暴雨般的倾泻下来。说也怪，我看到战士一个个的动作，像是腾云驾雾，再大的石崖一翻就过去了。“打吧，尽量地往我们后面打吧，我看你还能打几分钟！〞李洪章同志一边拖着满是鲜血的腿往上爬着，一边狠狠地说。“李洪章同志，你伤很重吗？.…〞没等我说完，他就抢着说：“指导员同志，不，不是负伤了，是石头割破的，因为在爆破时就被割破了，所以流得血比较多一些。〞他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往上爬。十班在班长吴志萱同志的率领下，第一个冲上了山头，将堵击的敌人打退，冲进缺口一百多米，机枪班长刘志昌同志带领全班迅速将机枪架在围墙上，有的干脆端起机枪来射击。一阵吼叫，成排的敌人应声倒下。手榴弹像下雹子一样飞向敌群。全连猛虎似的冲进了围子，将敌人撵到围子的西北角。怕死的匪军们，有的爬围墙逃走了，有的使劲地将头往石缝里钻。这时我和连长研究一下，命令部队停止攻击，一面用政治攻势瓦解敌人，一面准备迎击敌人的垂死反扑。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晨雾吞没了万泉山。阵地上的喊话声响成一片：“弟兄们，解放军优待俘虏，快缴枪吧，不要替蒋介石当炮灰了……哒哒…不甘心失败的敌人开始向我们反扑了。当我们一连打退两次反攻时，敌人更眼红了。那些匪军指挥官把头使劲的往士兵尸体下面钻，手里拿着匣子枪举起来逼着士兵们冲。我恨透了，没有人性的东西。士兵们活着要他们当炮灰，死了还用来当隐蔽部。孬种！你是避不住的，我们的子弹会来惩罚你的。我立刻命令机枪班长：“刘志昌同志，瞄准那些木桩似的胳膊一个一个给我揍下去！”刘志昌同志很激动地答了声“是！〞他端起机枪哒……一声怒吼后，这些野兽们有的把胳膊缩回去死死的埋在士兵的尸体下面；有的将手枪甩的远远的动也不敢动了。匪军士兵被那些督战的逼得踩着他们同伴的尸体拥上来了。手榴弹像机枪子弹一样落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准备好的手榴弹打完了，机枪打完一梭子连换梭子也来不及了，步枪更顶不了事，但敌人还是呜呜呀呀地嚎叫着向我们冲来，像是从死亡的边缘发现了一线生机。我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同志们，咱们捡敌人打来的手榴弹还击敌人！〞就在这紧张的一剎间，一排副排長尹学德同志突然喊起来了。接着，大家都抢着冒烟的手榴弹扔进了敌群。十班长吴志萱同志开始还弯着身用一只手捡起来往前扔，后来就干脆用两只手同时扔，我也用攥得麻木了的双手捡起一颗颗的手榴弹使劲朝敌人扔去。这样一来敌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在原来的尸体上又垒起一层尸体，攻击被迫停止了。正在这时，一颗手榴弹在尹学德同志面前爆炸了。我扑过去一看，他已经昏倒了，一会他爬起来紧紧的抱着我的左腿，吃力的说：“指导员……把这……强盗……消灭掉……不要……管……”他把手一松推了推我，倒下去再也不说话了。我怎么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往眼眶外面涌。我挥舞着胳膊大声喊道：同志们冲啊！为尹学德同志报仇！〞随着一片惊天动地地喊杀声，同志们端着刺刀冲进了敌群。慌乱的敌人被闪着寒光的刺刀吓破了胆，终于溃退了。山坡上、死尸旁，跪下了一群群高举着枪的敌人。太阳不知在什么时候蹦了出来，映得满山通红。我们连押着三百多俘虏和大批胜利品下了万泉山。一路上同志们有说有笑。有的说：“我看七十四师往哪里逃命，这回给他把袋口扎死了！” 我一面听着同志们高兴的说笑一面想起了那英勇的尹学德同志，那勇敢的爆破员小刘同志……不由得又一阵心酸。这些同志虽然牺牲了，然而在他们胸膛里燃烧着的杀敌火焰并没有熄灭！老马202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