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绑架的一夜

彩云追月

自我绑架的一夜。

于8月4号晚上8点，我们和大宝在成都西站话别，我俩就坐上了返回兰州的绿皮火车。一贯的体验是这种睡一晚就可到达目的地的出行方式，很适合我们这些中老年人。再说，原本软卧很难抢到，高铁坐着也路途太远受不了，飞机又不经济，所以几乎每次去成都看大宝都选择绿皮火车，也基本没让人失望过，可这次的经历却让我感触万千。

一上车发现对面下铺躺着一位年长我们几岁的老人，从东西的摆放可以看出也是挺有修养的一位老人，心里一阵窃喜。和先生归置好行李箱后，打了两杯开水以备明天早上方便喝，小坐片刻便各自归位就寝了。其实原本想着同上铺的把先生换过来，或者同下铺的把我换过去，这样在一块好相互照应，可一看情形比较复杂，两边都有带孩子的，也就做罢了，只一厢之隔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还是早早休息为好。

刚躺下身，脚下窸窸窣窣的坐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如何让上铺的儿子睡觉不掉下来，一家人讨论了许多种方案，其实在我看那个小男孩也有八九岁的样子了，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危险存在吧！他们最后的决定是用绳子将儿子和妈妈的床拉成了网状，然后一家人是拉的拉推的推算是把小男孩安置到了上铺。可不知怎的我的心情却复杂的不得了，由一开始想着是不是我上去让小男孩睡下面的矛盾感，到现在他上去了我又害怕他半夜掉下来的那种负罪感，然后又预设了各种他掉下来会怎么样？别人会不会指责我？总之人躺在下铺好像躺在针毡上辗转难眠，总感觉好像做错了啥事一样难过，于是乎划拉了几下手机，心想管他呢，我也是年过半百奔六的人了，心安理得的睡吧。

“热死了，就我们这个厢里空调有问题，受不了了……”一位大概怀有五六个月身孕的小孕妇囔囔着，摇着一把扇子略带夸张的挺着肚子开始在我的脚下转悠。听她的说辞是我们这个车厢凉快些，她换到这厢的中铺了，当然又是一阵比划着如何如何上去，这时我的直觉是她又盯上了我这个下铺了，一会又是丈夫又是大姑子的轮番上阵伺候她吃吃喝喝洗洗擦擦，总感觉她带了几份矫情和做作。可不管怎么样我又一次被自己绑到了道德的烧烤架上，心里纵有万千种理由不让，可是只有一个理由就打败了我，她可是个孕妇啊，又一想到自己小宝也正有孕在身时，毫不犹豫的让出了下铺，麻溜的自觉的也似乎是很大度的爬上了中铺，这时候也似乎打消了先前没让给小男孩的罪恶感，也免除了怕人家孕妈妈因攀爬不当而出点意外的负罪感，总之感觉今晚的下铺就本不该属于我，就这样我终于“归位”了。

可当一切都刚刚近乎平静的那一刻，平行中铺的小胖哥扯起了大呼噜，一声接一声如雷般的轰响，我的个妈呀！不要说我们这个车厢隔壁两个车厢人都开始骚动起来了，烦呀翻呀……翻呀烦呀……感觉整个一节车皮里的人都被他带了节奏，心情随着他的呼声起起伏伏，究竟何时休不得而知，估摸着直到了凌晨一点多钟，也特意看了一下时间确是凌晨1:30左右了，或许是太困了至于他何时停止的指挥我似乎不得而知。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隐隐的听到隔壁一小孩儿吱吱呜呜的开始哭了，一开始声音还比较小，妈妈似乎起身抱着他在走廊里转转悠悠的小声哄着，无奈他是不听劝的主，也不受哄，还是越哄越哭，声音渐次大了起来，很快放声大哭起来。就这样整个一节车厢的人都又醒了，有小声责备的，你大声喊骂的“这谁家的小孩呀？怎么了？他奶奶的还让不让人睡呀……”，有用手塞起了耳朵的，有用被子包住头的，有怒目而视的，也有无奈叹息的，列车员也开始警示：谁家的小孩呀!小声点别影响他人休息！当是时车厢好比一锅粥一样开始翻滚，人人都如米粒样在滚烫的热锅里上下翻飞，这粥又混合着各种体臭加脚臭味，这个时候要让一个人沉静下来的确很难。

一开始我也烦躁到了极点，不知怎么忽的一想这个女人总不是人贩子吧？一般孩子妈妈哄是很见效的呀！心里的紧张早压住了先前的不满，又开始为那个小孩的命运担忧，可经过我频频的窥探，从那妇女无奈的神情和小心翼翼的哄娃姿势推测出应该是亲妈，反反复复确认后我才安心的躺下，心想哭就哭吧只要不是被拐的孩子，吵吵又何妨。这哭声是远了又近了，近了又远了，大了又小了，小了又大了，就这样一直持续着，不知道啥时候一车人都在恍恍惚惚中入眠了。

正当我在这朦朦胧胧之际，依稀又听见隔壁一位大娘开始不间断的咳嗽，说实话绿皮火车上的空调着实比较凉的，盖着被子太热不盖会受凉。这位老人可能是没有防备好受凉了，一声接着一声，高一声低一声……我又清醒极了，无奈之际想起了音乐中的一个术语“交响乐”其实这个时候说成“几部轮唱”更恰当一些，反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伴奏也永远在线，有一些个较容易入眠的人，这个时候也开始磨牙、放屁、说梦话等等，总之是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不经意向斜下方一看是空的，下铺的那个老者早已站在过道里无奈的伸着腰，然后早早的提着杯子去打开水了。

天也开始蒙蒙亮了。乘警把窗帘也打开了，反正是睡不着，我赶忙爬了下来，还是坐在车窗边欣赏美景吧。此时车已到了渭源站，这里的山依旧很绿，看样子是刚下过雨，这里还有着陇南的秀美，心情也好了些许。小孩子们这个时候都似乎睡熟了，隔壁的老人也不咳嗽了，下部的孕妇也睡得很安详，打呼噜的也停了，上铺的小男孩也没有掉下来。我微闭着眼感受着这一刻车厢内难得的宁静和车窗被雨水冲洗的很亮的翠绿，心情很是平静了。

几个爱美的年轻媳妇子，打开了硕大的行李包，掏出了一大堆的化妆品，来来回回穿梭在过道里，不厌其烦的拍拍打打开始洗漱化妆了，当然也包括晚上孩子哭闹的那位妈妈，一张张疲惫的脸在她们的精心修善和遮盖下个个神采奕奕。接下来又唤醒了孩子们，七八个孩子又是轮番挤着洗漱打扮喂吃喂喝，此时你会想到他们将奔赴的是一场小家庭的团聚，一群女人们要将最光鲜的一面留给接站的丈夫时，你不会去跟她们抢水房挤厕所，静静的看着就行了。

老公不知道啥时候啥也悄悄下了铺，坐在了我的对面，望着满脸憔悴的他现在连个坐下铺休息会儿的资格都没有了，又看着幸福的挤在一处的孕妇小两口，心想他们俩怎么连个座都不知道让一让，这世道怎么了？看着对铺神情自若的老者，突然明白，只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无数次，此刻还想绑架别人而已。

还需要继续修炼自己，这绿皮火车就是“贫民窟”啊！这里有你，有他，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