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我有位网名悠悠我心的QQ好友,那时候悠悠老师四十多岁笔力正健勤耕不辍,悠悠老师曾在一篇文章里谈起一种生活态度—“喂养命运”,我们以一种认真从容的情感哺之命运而后等待命运对我们的反哺。十多年前我尚且年轻,年轻的眸色能看到草长莺飞,看到清风霁月,却不能理解何谓喂养命运,所以第一次看到这种生活理论霎时有醍醐灌顶之感以至于这些年过去仍念念不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我读完了蔡崇达的《命运》,跟随作家的笔端,我看着阿太如何深一脚浅一脚淌过99岁的人生长河,看着一个在15岁便被神婆预言“无子无孙无人送终”的女人这一生如何将自己谱成一首乐曲,写就自己的十四行诗。看着她一次次逢荆棘塞途陷洼地险境,如何将生命里的裂痕变成云淡风轻故事里的花纹。看着她如何与自己的命运达成了谅解备忘录,也看着她最终生下自己的命运,成为自己命运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很少有书籍如《命运》般开篇便直视死亡,故事开始便是阿太从古稀之年甚至更早便开始从容准备自己的身后事,她一次次站在命运的入海口,回望着人生的每条溪流经过如何的业谷。好像没有一本书如此书一样怀着巨大的暖意来审视死亡,书中将死之人没有恶疾缠身,没有心怀怨念,他们可以预知到自己的去日无多从容应对,如果还爱着这人间那你就入土为安等待以一个新生命的方式开始下一场轮回,<span style="font-size:18px;">人间事不过一场轮回,因为爱,我们终会重逢。</span>否则便选择像流星一样重新悬于天幕之上,在每一个暗夜审视人间,这世界,我来过,是感恩,是满足,没有遗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相同的地域和文化背景,我一次次在读这本书同时想起麦家的《人生海海》,两本书以两种人生路径让我们看到男人和女人在面对命运疯狂轮动时的不同,《人生海海》中的上校在一次次或有意为之或无意之举的人生中,作为一个男人上校既不曾对周围的一切愤愤不平也不会怨妇似的对命运百般诅咒,他始终如一座沉默的山,将自己摊成了稿纸等待着命运在自己身上挥毫泼墨或者涂抹青苔沥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为女人,阿太和所有女性一样,一生所求,不过温暖与良人;一生所爱,不过守护与相伴。少女时被神婆铁口直断“无儿无孙无人送终”她决心和命运吵一架,而后她便如一潭静水,任命运四面八方从她身上流淌而过,她以水的形态包裹着命运,她以水的韧劲击打着命运,最终她以水的博大包容了命运的万千气象。她少年失父,青年丧母,中年别夫,一生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却以滴水穿石的韧劲将命运甩给她的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她用一生时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解救自己和周边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和上校都是命运的强者,当命运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坍塌时她和上校都站立成没有倒下的最后一张牌,而后一个人像一只队伍向自己的心灵招兵买马,待生命行至尽头她们审视着自己的命运,曾看着它蹒跚学步,看着它少年叛逆,中年任性,甚至老之将至也不按套路出牌,她用一生的时间包容它,爱惜它,改造它,终于她们成为自己命运的父亲母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结果的花,都早早地低头”,这句充满人生智慧的言语出自阿太的婆婆,也就是当年断定阿太一生孤苦的神婆,她是阿太生命情感中类似压舱石一样的存在。神婆是一个豁达通透的智者,在闽南渔村她近乎一个心理医生,她以毕生经历抚摸过人生的纹理从而见微知著,所有去询问神灵问题的村民都通过神婆之口了解了上天欲言又止的玄机,参透了明灭不定的人生,也通过神婆的心理按摩使他们笃定一定可以和命运达成和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书中阿太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大意是世界上最容易的活法便是为他人而活,倘若那人也愿意为你而活那日子过起来就和地瓜一样甜了。阿太的一生为很多人活过,为自己的父母,为丈夫杨万流,为自己的妹妹,为自己收养的三个孩子。是不是因为一个人的心上背负着这么多人的爱恨,阿太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她得努力活着,挺住意味着一切!命运虽然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可人心的温度值得我们轻叹一句人间值得,万幸阿太生命中的每个人都没有薄待她,他们回报阿太以暖,以爱,以希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阿太的人生智慧如水般以不争最终和命运达成了和解,可世间人有几个如阿太这般像教科书走出来的人物,普通人的人生更像是堂吉诃德,很多时候剑还没有佩妥便被放置在战场,被逼着跨上战马拿起长矛冲向了风车。每个人都在和命运的拼斗中寻找着出路,“我爷爷”曾经勘破了命运给出的第一道考题,作为一个渔村的后代他不再沿袭祖辈世代相传的生活方式,讨大海或者讨小海,他另辟蹊径转头以兜售胭脂水粉的卖货郎挣下不薄家业,可命运给出的第二道题目“我爷爷”猜不透了,因为无法与自己的热望和解他在郁郁寡欢中尘归尘土归土。“我阿母”,从神灵不能回应她的问题后她便心如槁木,最终她背着祖宗的牌位投身冰冷的海水。阿太的妹妹,一生都在向神灵讨要说法,在没有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前她始终保持和命运两军对峙的状态,斗争的结果无非胜或者败,若以人生最终云起时来看阿太的妹妹毫无悬念败下阵来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从来没有在哪本书中见识过这么多的神灵,在《命运》这本书中各种各样的神灵灿若星辰,它们在这个渔村挨挨挤挤于村民们共居一处,它们各司其职,按照自身职责答疑解惑。其实与其说它们是神灵,不如说它们是人生这场逆旅中我们有可能会遭遇的各种困惑。我们该以怎样的智慧来面对命运?我从阿太的故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命运从不是要和你一争高下的对手,它只是默默陪伴着,观望着无数个凡人如何走完这平凡的一生。所谓大道至简,它可以是命运,可以是时间,也可以是人生。它更是《命运》中地瓜爷爷锄头下的那些薄田,你对它要用心,不情愿锄的地,肯定要比认真锄的地产量少;你对它要诚实,松了一遍土,它绝对不会给你松两遍土的那种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