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维亚女子监狱

王志勇

　　若干年前，玻利维亚前总统珍妮娜·阿涅斯 (Jeanine Anez)的家人透漏， 自其涉嫌国家“政变”而关押在拉巴斯米拉弗洛雷斯监狱中的前临时女总统阿涅斯 (Anez)在牢房里遭到殴打。目前正在接受公共部门的调查。友人质疑找我求证，我只好据实相告：可信度很高。

　　25年前，我在玻利维亚任武官时，曾到拉巴斯市区的米拉弗洛雷斯女子监狱造访两次，第一次是参观，第二次是捞人，故对此女子监狱略知一二。

在国外工作期间，每每得知我国侨胞被警察抓走，总感不安，故每到一地，都会有意结识驻在国的警察总监、监狱长之类警官，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接任不久便与玻利维亚警察总监结为好友，在其安排下，我参观了位于拉巴斯市区的女子监狱。

　　在玻利维亚两年多先后三次获得总统、国防部长及警察总监授予的骑士十字勋章，其中最有使用价值的是第三枚，令我得以参观玻利维亚监狱的机会。

　　监狱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略显发福的女警官，礼仪周全，但不会英语，只能通过小周中尉翻译，沟通似有些别扭。

我们一起来到一间简陋的缝纫车间，有十几个“里面的人”（她们称犯人：“里面的人”）在工作，年龄在20岁至50岁之间。其中一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在工作台前做手工活，身后背着一个的男婴，身旁站着一小女孩。

我走上前与她们打招呼，监狱长在我身后介绍道：这女人因谋杀罪四年前入狱，小女孩儿今年五岁因允许六岁以下的孩子跟随母亲入狱，所以也一起进来了，背着的小男孩还不到一岁。

入狱四年，孩子还不到一岁？！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监狱长指着窗外的院子说：这里每个周四、周六她们的丈夫、男朋友及亲属都可以来，可以呆一整天。“里面人”怀孕生孩子也很正常。但孩子在监狱里只能呆到六岁，六岁以后必须让亲友们带走，或直接交给教会抚养。她指我怀里的小女孩说：“她明年就要离开这里。”

也许是小女孩见穿制服人多了，见我就笑，拉着我衣角不撒手。我顺势把她抱起来，她“嗷拉，嗷拉……” 地说个不停，小周告诉我，她讲的不是西班牙话，是某种他也听不懂的土语。显然我的洋泾浜英语也毫无用处，只好跟着她一起“哇啦哇啦……”。

　　说话间，我们出了车间来到院子里。院子中间是个简陋的网球场，周边有若干个卖食品饮料的售货亭，有十多个“里面人”蹲在墙角晒太阳，或站着聊天。

监狱长用西班牙语喊道：“谁会说英语？”

两个“里面人”一黑一白应声走过来给我打招呼。监狱长介绍称，黑人是瑞典人，因贩毒判了九年徒刑，已经在这里一年多了。白人是西班牙裔墨西哥人，因贩毒判了四年徒刑，也是一年前进来的。

她俩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告诉我：因为有钱，所以无须干活儿，还雇着其他“里面人”当帮佣，吃饭可以要外卖。黑女人在瑞典有九个孩子，有个当地的男友，所以愿意在这里服刑。白女人则说尽管这里生活不错，但她还是准备明年遣返回墨西哥服刑，因为她有两个孩子在墨西哥。

　　我跟随监狱长来到牢房，每间牢房大约有20多平米，有几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可以住十几个人。床铺上只有几床旧毛毯。

监狱长介绍说目前这里关押着100多名犯人，没钱的犯人要每天工作，做服装或工艺品，卖钱所得交伙食费，采取多劳多得的方式，余钱可用于个人消费，买饮料（包括啤酒），但不能买烈性酒（威士忌、白兰地等）。

其中一单人牢房居然有电视、书架，墙上挂满手工编织的衣服、帽子、挂件，主人是个20出头、面容姣好的混血女孩儿，坐在床边编制东西，见我们进去主动站起来打招呼。在监狱长的提醒下，她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和我对话。她家的玻利维亚南部的圣克鲁斯，是在美国读完大学回国的，因贩毒获刑九年，目前业已过半，再有三年多就可以出去了。她说出去后想去当英语老师。

　　随后监狱长又带我去参观了其办公室和狱警们的宿舍。我发现这里不仅牢房没有锁门，连监狱长办公室都是大门敞开着。我问监狱长：“你们工作时不带武器？” 她指着她助手的腰间说：“带着呐！”

她的助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顺手把腰间左轮手枪抽出来递给我。接过来细看，的确装满子弹，是把锈迹斑斑的老古董，枪龄肯定比我的军龄长。

“就这一支枪？”

监狱长指着墙角堆放的几根黑色警棍说：“还有这些！”

她说，我们这里只有一百多个女犯人，建立以来从没发生过越狱或是袭警的事，是玻利维亚的模范监狱。狱警有五十人，其中女狱警十五人。我们来到狱警们的宿舍，设施简陋与牢房几乎一样只有几张铁架子床，几床旧毛毯零散堆放在床上。

事后了解到，玻利维亚普通警察工资很低，每月只有几十美元，装备很差。家境好的警察大都自费买手枪，一支好手枪要上百美元，所以很多警察没枪，就连手头不太宽裕的劫匪都会租借警察们的武器去干活儿。

有位来玻利维亚多年的山东老乡告诉我，白天枪别在警察腰带上，晚上枪攥在劫匪手里。参观中发现这个女子监狱与我后来参观的监狱截然不同。这里的狱警与犯人同吃同住，关系颇为融洽，但管理十分松懈，对外面进来探监的人并无太多限制，狱警更是完全有权随时单独“约谈”某位犯人。所以那位不太得民意的女总统在里面被某位脾气暴躁的狱警或是某位前来寻仇的愤青暴打一顿，似不是件太难的事。